枝枝在佩芝殿住了下來，一天晚上過去就和眾姐妹相處的很融洽了，大家憐她年紀小，送來的糕餅點心都讓她先吃。

    枝枝也很尊重這些姑娘，走到哪都甜甜地喊姐姐，也任由大家捏自己的臉，很快就成爲了備受嬌寵的小妹妹。

    眾姐妹也毫不吝惜對枝枝容貌的誇讚，都說她如今雖然還是含苞待放，但已經可以看出傾城之姿，說得枝枝十分不好意思。

    次日晨起時，枝枝披散著烏髮坐到梳妝檯前，堆雲似的鬢髮襯得她的肌膚愈發欺霜賽雪，略帶倦意的神情也令她顯出一番別樣情態，同屋的環兒忍不住過去捋起雲鬢，嘆道：“枝枝的頭髮可真美呀，都聽說古時候的美人要有一頭又長又漂亮的黑髮，枝枝肯定算得上。”

    枝枝聞言低下了頭，面上浮現一層薄紅：“姐姐就不要拿我取笑了。”

    “我可沒有取笑，枝枝，真的一直沒人說過你很好看嗎？”

    枝枝沉默著搖搖頭，環兒不服氣地撅起了嘴：“那是他們有眼不識寶，枝枝，你相信我們，我們怎麼也是在宮裏待了不短的時間，見的肯定比宮外一般凡夫俗子要多。”

    枝枝不置可否，只繞著自己的髮絲把玩，忽然又聽到環兒叫了一聲。

    “對了，我聽說異邦一個國家的女孩兒們在閨中都會得到一個女子人偶，為這人偶梳妝製衣，也算是培養女紅，那人偶做工不一，有富貴人家甚至會請巧匠來做和女兒一般大、栩栩如生的寶貝呢。”

    “竟有這等奇事？”聽到趣聞，枝枝睜大了眼睛，滿眼新奇。

    環兒點點頭，然後帶著點壞笑捏上枝枝的臉：“真想有一個像枝枝一樣漂亮的人偶娃娃呀，那我就能天天給你換漂亮衣服。”

    “既有此等妙思，何不行動起來？”

    一個甜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屋裏兩人頭回過後，看到探進了一張躍躍欲試的臉，那人笑著說：“一早就聽見你們這邊的動靜，原來是在商量這個呀，要打扮枝枝的話，也算上我！”

    此言一出兩人一拍即合，上來幫著枝枝又是挽髻，又是試衣，而且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場遊戲中，小屋裏不久就擠滿了人。

    枝枝十分緊張，心怦怦跳，在她有記憶一來，還從來沒被這樣服侍過。姐姐們顯然起了興，把她當做宮中貴女那樣服侍，一道道程式做得認認真真，讓她一動也不敢動。

    這班選出來的宮女們都心慧且手巧，以前也沒少服侍娘娘和公主們梳妝，美妝巧髻都自她們的纖纖玉指而出，可是多年忙碌，卻沒有機會為自己上一個精緻的妝容。這次為枝枝做這些，其實也是變著法地慰藉自己，為自家姐妹梳妝，比起平日戰戰兢兢服侍大人物完全是不同的心情。

    枝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逐漸變得明豔起來，都有些不敢認了，她想起之前兩位少爺帶他去買衣服的時候，夫人曾經評價說胭脂鋪老闆娘的手藝是仿宮裏的，卻始終帶著一層媚俗，如今這個，算是正兒八經的宮廷妝容嗎？

    就這一會兒出神的功夫，姐妹們手上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正一聲疊一聲地喚她。枝枝回過神來，抬眸往鏡中一看，不由自主地撫上自己的臉，輕嘆道：“這真是我嗎……”

    環兒扶著她的肩膀，湊上去貼著她的臉笑道：“當然是我們的小美人啦，悄悄這風姿氣度，說是公主也不為過呢。”

    環兒並不是信口胡說，枝枝年紀很輕，所以她們上妝梳頭的時候是按照服侍公主的路子來的，鏡子裡的枝枝儼然就是一位貴氣十足的小公主。

    “我……這樣打扮太不習慣了，我還是換回來吧。”說著，枝枝就要起身，然後馬上被眾姐妹七手八腳地按住了。

    “先別急呀，好不容易弄好，怎麼不到一刻鐘就要換掉了呢？”

    “是呀，我們還想多看看呢，今天天氣不錯，不如到小花園裏逛一圈吧。”

    去小花園裏的提議被眾姐妹一致附和，雖然此時正值深秋，但大家彷彿早春踏青一樣高興，眼裏都是期待的神采。

    事已至此，枝枝也不好掃了大家的興致，於是答應去花園小逛一會兒，但也提出要趕在教習嬤嬤來之前換裝扮。

    眾姐妹豈有不答應之理，滿口保證後就簇擁著枝枝下到花園中去了。

    深秋時分，雖然沒有奼紫嫣紅的各色花朵，可是花匠精心侍弄深紅的葉片亦別有一番風姿，年輕俏麗的姑娘們在其中嬉遊，比春景更令人怡然。

    可是不遠處盯著她們的一雙眼卻愈發晦暗，顯然十分不高興。

    寄柔本是依著計策過來，看一看讓貴妃感到不安的小丫頭究竟如何了，沒想到她竟這般如魚得水，而且那髮髻和妝容究竟怎麼回事？她竟如此不遮掩野心了嗎？

    她鐵青著一張臉走了過去，在花園邊上輕輕咳嗽了兩聲，宮女們回頭一看，紛紛花容失色，直挺挺低頭立到了一邊。

    枝枝也跟著藏在了身後，臉伏得低低的，祈禱著寄柔不要注意到她，但事與願違，看起來十分不好惹的大宮女還是站到了她身邊。

    “各位好興致呀，只是我年紀大了，不知道你們這究竟唱的哪出？”

    “寄柔姑姑，我、我們也只是一時圖新鮮，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呀。”

    環兒大著膽子出言解釋，吸引了寄柔的注意，她靈巧的眸子轉了一圈，扯開嘴角堆笑道：“原來是如此，那怎麼只給這位妹妹打扮呢？”

    “她……我們是看她年紀最小，像小妹妹一樣，所以起了玩心。”

    “嗯。”寄柔聽不出情緒地應了一聲，然後看向枝枝道，“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枝枝心下覺得不妙，但還是無法違抗命令，垂著眼眸揚起臉，又小聲道：“姑姑，我們這次確實玩鬧過了，請您多諒解。”

    寄柔只笑道：“我諒解什麼呀？你們又不歸我負責教管，別緊張我沒有責怪的意思。”然後細細端詳了會兒，又道：“確實是位美人，換我都想給你好好打扮打扮，別緊張，去吧。”

    就在眾人行禮欲退下的時候，寄柔忽然出聲叫住了環兒：“你，先別急著走，隨我來吧。”

    環兒這時幾乎哭了出來，後悔剛纔不該多嘴，雙腿顫抖著邁向前半步後，枝枝站出來，擋到了她面前。

    “姑姑，剛纔的事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您要責罰，就只責罰我吧。”

    寄柔回過頭來玩味地打量枝枝，然後輕輕一哂，道：“別怕嘛，我剛纔都說了不會怪罪你們的，我此番來是因為貴妃娘娘宮裏有事要辦還缺人手，就想著過來借調一個，這不才剛巧碰上。我見這丫頭機靈，就想讓她去幫幫忙，這也要攔著嗎？”

    “不……”

    “如此便好。不過你們雖然不歸我管教，但有一句話我作為前輩還是盡責勸勸吧。”

    寄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盯著枝枝的眼睛冒出一絲寒光：“是什麼身份就該做什麼身份的事，以為自己踩著雲朵就能上天的話，小心登高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