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發落
蕭璟聿的聲音並不大,卻把李季同嚇得再次跪跌在地,此時他不敢再有任何僥倖,不住地磕頭求饒,苦苦哀求皇帝恕罪。
“朕若寬恕了你,那就是對不起那些出身寒門還一心努力向學的學子,爲了不再出一個衛元忠,你這樣的人必須懲處。”
“可是陛下草民只是受到他蠱惑利用,若非如此,給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褻瀆科舉大事啊!”李季同哭著說。
蕭璟聿沒信他的鬼話,冷冷道:“要不是你四處尋作弊的法子,他怎麼能找上你?徇私舞弊這一條罪名,是萬萬不能抵賴的。著革去李季同的功名,永不能再參加科考,杖脊三十,抄沒家財發配北地為軍戶。你就去看一看北地百姓都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吧,但願你良心未泯,還能感到一絲羞愧。”
李季同聽到要流放,當即暈了過去,他將永遠和家裏的富貴窩溫柔鄉告別了,重罪流放的人即使逢大赦也不一定能在獲赦名單之內,更何況這位帝王非常年輕,肯定能記他個十幾二十年,飽經北地風沙摧殘那麼久,能不能活著都是問題,前途什麼的,更不用想了。
發落了李季同後,皇帝想起他那個替身,又道:“張萬助紂為孽,與李季同狼狽爲奸,但念其是從犯,算是走投無路被脅迫,著杖脊四十逐出京城。”
如此,主要案犯都已經處理完畢,柳姨娘感到巨大的恐怖襲來,直接膝行到賀延安身邊,抱著他的腿大哭大喊:“少爺!你發發慈悲饒恕妾身吧!這事要是傳出去,對賀家也是天大的醜事啊!”
不過賀延安還是不為所動:“聖上在此,我豈能僭越,你與其求我,不如申辯你自己的罪行。還有,別總拿賀家的聲譽當擋箭牌,難不成你真以為你能代表賀家顏面?”
柳姨娘被毫不留情面地拒絕之後,雖然心裏憤恨不甘,但也無可奈何,又轉到了皇帝面前連連磕頭:“陛下,民婦真的是一時糊塗,只念著女兒的前途,被賊人趁機迷惑了,而且民婦是真的不知他想這樣害少爺,可憐天下父母心,還望陛下憐憫我這蠢鈍盲目的愛子之心吧!”
這話說得無比悽楚,令上了年紀的徐閣老也頗為動容。
賀延安對此見怪不怪,裝柔弱這個技巧柳姨娘早已經用得爐火純青,加上皇帝等人並不清楚他們家的情況,就算出於憐憫對她從輕發落也不稀奇。
可是蕭璟聿卻沒有落入柳姨娘期望的劇本,他裝作苦思的樣子託了把下巴,然後長長地“啊”了一聲。
“朕想起來了,柳姨娘的愛子之心,那可是滿京城都出名的。”
蕭璟聿的話看似誇讚,但是語氣很是怪異,明顯的話裏有話,柳姨娘尷尬地笑了笑當做迴應,但心底的忐忑卻更深了。
“幾年前你就在找乘龍快婿是不是?”蕭璟聿道,然後柳姨娘的笑徹底僵在了臉上,“三年前,我三哥在郊外賞桃花,有一位女子主動投懷送抱,然後他經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事,想又想不起來,只能當是誤入桃源。他遇到的事和賀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而且在完全陷入昏沉之前,他看到的姑娘就是賀府的三小姐。”
柳姨娘這才知道什麼叫善惡到頭終有一報,她以為三年前的舊賬在她的苦心經營之下早已翻篇,沒想到現在居然又被挖出來了,而且挖出舊事的人還是當朝皇帝。
“陛下,民婦絕沒有害過三皇子!天潢貴胄,民婦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冒犯呀!”
柳姨娘激動得直往蕭璟聿腿邊撲,後者嫌惡地向後撤了一步,冷冷道:“三哥當然跟你沒有過任何聯絡,堂堂皇子,沾了你這樣的人就算髒了。”
“是是是,民婦卑微又低賤,根本不配和三皇子放在一起提。”柳姨娘很利索地自我輕賤了一番,然後抬頭懇求道,“陛下,民婦微不足道,但您也要為大少爺想一想啊,少爺剛剛步入仕途,要是真的府上爆出醜聞,對他肯定不是好事啊。”
蕭璟聿想了想,然後點點頭:“好像你說得也有道理,而且賀家世代為官,功勞朕是記在心裏的。放心,這次非但不怪罪,朕還有一樁喜事要報上你家門。”
柳姨娘聽他這麼說,終於鬆了口氣,拜倒在地高呼萬歲,而旁邊的賀延安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完全默然。
“賀公子,怎麼,你不高興?”蕭璟聿問。
賀延安將手一拱:“不敢,但憑陛下裁奪。”
蕭璟聿唇角揚起:“賀公子別總沉著張臉,家有喜事應該高興纔對。”說完,他又轉向柳姨娘:“既然賀小姐和那位李公子糾葛已經那麼深,不如朕就成人之美,給他們二人賜婚好了。”
柳姨娘還沒來得高興多久,這道晴天霹靂又把她給打蒙了。這可不是什麼恩典,李季同剛被判了抄家流放,如果賀茹雪跟他成婚,那麼就要遠離家人到北地去受苦了。
“陛下!千錯萬錯都是民婦的錯,您責罰我一人就行了,我女兒是無辜的!求求您千萬不要遷怒於她。”
“這怎麼能算是遷怒?”蕭璟聿聲音懶懶的,根本不在乎她聲淚俱下的懇求,“家中女不安於室的時候你沒想過賀家的顏面,做出那等吃裏扒外之事的時候你沒想過賀家的聲譽,現在到了要領罰的關頭,倒是想起賀家來了,賀延安說得對,你不過妾婢之流,有什麼資格拿賀家的招牌擋在前面。”
柳姨娘淚漣如雨,不停地重重磕頭,把額頭都給磕破滲出血來,聲音也已完全嘶啞:“陛下,民婦真的知錯了,民婦請願離家剃度,在佛前終身懺悔,只求您萬萬不要降罰到我女兒身上。”
蕭璟聿看了賀延安一眼:“賀公子,此事也是你們家的家事,你怎麼看?”
賀延安沉吟了一會兒,道:“多謝陛下記掛著給草民家中添喜,不過,舍妹或許對那李公子情根深種,但草民家實在攀不起這門親戚。”
“唔,也是要是結了姻親,怎麼也有一層關係,倒成了麻煩了。”蕭璟聿點點頭贊同了賀延安的觀點,然後對柳姨娘道,“婚事就先不提吧,但你要是真為女兒著想,還是在佛前多多祈願,不要再涉紅塵了吧。”
柳姨娘流著淚磕頭謝恩,這樁牽連甚廣的奇案,也終於算是有了個交代。
隨後就是主簿記錄以及差役把人犯押入監牢,賀延安作為已經洗刷冤屈的無辜人士,也準備告辭回家,他現在最想見的就是枝枝。
可是他剛想作禮,就被蕭璟聿給拉住了:“你先別走,朕還有要事與你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