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擊潰心理防線之後，假的李季同開始如實招認了他參與的部分。

    此人本名張萬，本是一個遊手好閒的二流子，在李家的的賭坊輸了一屁股債之後只能賣身做工抵債。有一天在賭坊裡擦地的時候被偶然路過的李季同給看到了，覺得和自己身量相仿，長得也有幾分相似，於是就動起了養個替身的念頭。

    本來張萬隻是幫李季同乾點逃課或者狐假虎威去要債這些活，可是在今年秋闈的前一段時日，衛元忠到來之後，李季同要求他做的事就愈發大膽了。

    “你確實見過衛元忠？”賀延安問。

    張萬不住地點頭：“見過的，是他主動來找少爺，說有件大事想拉著少爺一起幹。”

    “什麼大事？”

    “這……”

    “快說，到了這個關頭，再支支吾吾就沒人能救你了。”

    “少爺……少爺是想在應考時做點手腳，如果他能考中入仕，那日後就能平步青雲了，為此他給我請了好多老師，像灌鴨子吃食一樣把書上的東西灌進我腦子裏，可惜我腦子也是個漏勺，進多少出多少……”

    “也就是說，這位李少爺是根本沒想過自己考？”

    “唉，誰說不是呢，少爺既不喜歡讀書，又捨不得讀書做官的好處，捐的官和考上的也完全沒法比，就只能在這些旁門左道上下工夫了。”

    “那你讀書也那麼不行，他就沒想過再令找別的槍手？”

    張萬抿唇沉思了一會兒，誠實道：“想過，那陣少爺忙的就是這個，一面疏通各位可能出題的大人，一面秘密找願意替考的人，衛先生就是那個時候找上來的。”

    賀延安聞言微微點了下頭，張萬所說和自己所料差不多，李、衛兩人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但是李季同的動機他可以推測出，可衛元忠身為禮部官吏，為何要做這種事呢？

    張萬看到審問自己的人陷入了深思，連連磕頭道：“爺，各位大人！能說的我都說了，一切都是他們陰謀策劃的，我就是一枚棋子啊，求您開恩，從輕發落吧！”

    “先別忙著求情，”賀延安瞥了他一眼，“你說你只是一枚棋子，那對於衛元忠你知道多少呢？”

    “我、我只知道衛先生他是帶著考試題目來的，少爺張羅了那麼久，其實沒什麼人理睬他，您想，天子登基的第一次科考，搞小動作說不定就要掉腦袋。所以在衛先生找上門來說可以幫少爺的時候，少爺喜出望外，把他當座上賓對待。”

    “那麼那位座上賓真的把題目給帶過來了嗎？”

    張萬不敢隱瞞，含糊地應了一聲：“自那以後，少爺就根據那個題目讓我背了很多文章，天天抄天天默，就是爲了科考做準備。”

    “那題目是什麼？”賀延安突然厲聲喝問，張萬嚇得一哆嗦，忙把試題背了出來。

    賀延安也是參加了科舉的人，所以對他所報的題目能立刻甄別，果然就是今科的策論題，他回身看了裴尚書一眼，對方臉都白了，沒想到在禮部內部竟然出了那麼大一隻碩鼠，把他們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不過張萬所知就僅限於此了，他並不認識那個桂花枝，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把他送進閣樓裡關起來，他以為整件事就是李季同和衛元忠聯手作弊，其餘是真的一概不知。

    但做為突破口，他給出的資訊已經很多，剩下再逐一擊破，水落石出的真相相距不遠了。

    第二個被提上來審問的是柳姨娘，她現在已經對李季同恨之入骨，上來就先大罵了他一通，讓堂上的大人們判他凌遲。

    賀延安想讓她冷靜點，但幾乎不起作用。

    “那個挨千刀的呢？讓他滾出來！做得出這種事陷我於不義，他難道還想躲著嗎？可憐我一個無知婦人，為女兒操心落到這樣的圈套裡……青天大老爺們要替民婦做主啊！”

    賀延安見她又拿出了熟稔的示弱扮無辜把戲，瞬間頭又開始疼了。

    “柳氏，你說你對此事完全不知情，完全是被利用的，的嗎？”

    柳姨娘聽到賀延安連聲姨娘也不願喊，擦著腮邊淚委委屈屈地說：“大少爺，我知道我們母女一直不為你和夫人所喜，但上了公堂就關係到賀家的聲名，你可不能因一己好惡，枉斷了案子啊。”

    “柳氏！注意你的言行。”賀延安完全沒被嚇到，反而厲聲呵斥她，令柳姨娘嚇得肩膀一縮，“現在這是什麼地方，堂上坐的是何等樣人？豈能容你在這網羅關係以勢壓人？你要真顧及賀家的名聲，就不該做下這種事，現在倒拿賀家聲譽來討價還價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那個分量。”

    柳姨娘被嚇懵了，登時泣涕漣漣但還是一口咬定她只是被利用，沒存一絲想害人的心思。賀延安見她如此，便抬手讓傳李季同，讓兩個人當面對質。

    李季同被提上來之後，柳姨娘也再顧不得維護嬌弱的形象，一把撲過去又揪又咬，看樣子要把這負心漢生吞活剝。

    “你這混賬，勾引我女兒不算，還利用我，害我落得如此地步，你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李季同也是一肚子火，賀家兄弟耍弄也就罷了，連柳姨娘都來倒打一耙實在讓他容忍不了，奮力一腳踢到了柳姨娘的肚子，把她踹到一邊去。

    “賊婆娘，眾位大人面前還敢睜著眼睛說瞎話，你說清楚是誰勾引誰的？”

    “自然是你勾引我女兒！你還威脅我不幫著你辦事就始亂終棄！我只道是放個東西，哪裏知道你想害我們大少爺！”

    李季同被柳姨娘倒打一耙的工夫給驚呆了，然後也跟她豪無章法地對罵起來，罵的話簡直不堪入耳，堂上的三位大人也頻頻皺眉，根本聽不下去。

    兩人吵著就把話題轉移到衛元忠身上了，李季同說交給她桂花枝的是衛元忠，不管他的事，柳姨娘也這纔想起來，還有一個冤家沒被提上來。

    “少爺，給我桂花枝的確實是個面相斯文的中年男子，他是罪魁禍首，如果將他帶來堂前，我願意幫你指證！”

    聽柳姨娘那麼說，李季同也不甘落於人後，擠到賀延安面前說：“賀兄，好歹我們也是同窗，我不會害你的，真的都是那禍害搗的鬼，我纔是幫著指認的最佳人選，讓我戴罪立功吧！”

    看到兩人都如此踴躍，賀延安抿起的唇角微微揚起，他一早就把衛元忠當成最厲害的對手，現在針對他的包圍圈已經設好，接下來便是主戰場正式交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