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和孫成虎回到客棧，剛一進大堂就看見了急得亂轉的賀禮成。

    “二少爺。”

    枝枝忙迎上去，賀禮成終於見到了掛念的人，臉上亦轉憂為喜。

    “枝枝，你到哪兒去了？可擔心死我了。”

    枝枝剛想開口解釋，卻被賀禮成警惕地攔住了。

    “兩位，這裏恐怕不是說話的地方，賀小公子，你出來的時候注意了有沒有人跟著嗎？”

    “我……這倒沒有。”賀禮成腦袋耷拉了下來，但又馬上打起了精神，“不對啊，孫成虎你怎麼在這？你們究竟碰到了什麼事了？”

    “說來話長。”枝枝輕嘆一聲，然後道，“不過他說得有道理，這裏人多眼雜，我們還是先找個僻靜的地方再說吧。”

    孫成虎身為道上混的，這下價值顯露了出來，他找了一間破敗的城隍廟，周圍荒涼寂靜，是乞丐們聚居的地方，而且乞丐們也願意賣他這個面子，讓出了小廟不算，還答應給他放風。

    “原來京城還有這樣的地方，可算是長了見識了。”賀禮成打量著四周，確實感到十分新奇。

    孫成虎冷笑一聲：“你這公子哥不知道的還多著呢。”然後身手衝着賀禮成勾了勾指頭。

    “幹什麼？”

    “給銀子呀，小公子該不會以為那些兄弟是白給我幹活的吧？他們給了我面子，我們自然要掏點裏子出來，這是江湖禮尚往來之道。大少爺也說了，如果我們要用錢就找你。”

    賀禮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解下腰間的錢袋：“出來得急，沒帶多少。誒，你這話的意思是你們見過我大哥了？”

    孫成虎把碎銀子倒出來掂了掂，又把織錦刺繡的錢袋丟回去，對他來說真金白銀纔有意義：“是不多，也只能應付這次。”

    枝枝看著他們的交易，問道：“沒想到你在這邊那麼吃得開，那原先那些打你追債的人怎麼樣了？上次你離開之後都遇到了什麼事？”

    見枝枝問候關心自己，孫成虎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呀，打小就是跑江湖的，當然兄弟多仇人也多。大哥出事了以後，我也不明著露面了，追債的人看我們能鬧出那麼大的事，也就不敢再窮追猛打，而且你瞧，”說著，他指了指自己額頭蜿蜒到眼角的疤，那是當初摔下山崖時落下的，“有了這個，道上的人更怕我了，所以現在不論何方神聖，都不敢輕易招惹我。”

    賀禮成和枝枝聽得出神，孫成虎臉上又多了幾分得意，繼續道：“鄭雷鄭大哥也是從前熟識的豪傑，他雖然身在公門，但是和江湖中人多有往來，恰逢我落難，他擔心會有人對我不利，於是收留了我，就是在他那兒，我知道了賀家大少爺出事的訊息。”

    賀禮成繼續點頭，已經完全像是聽故事一般，數息之後才反應過來：“什麼？！大哥出事了？出的什麼事，他現在人在哪？”

    枝枝把賀禮成拉住，孫成虎看著他面帶揶揄：“瞧，這就是我不讓你在客棧談的原因。”

    接著枝枝把賀延安遭到圈禁的事挑著重點給二少爺說了一遍，賀禮成聽後出神喃喃：“原來竟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可嘆我還被矇在鼓裏……”

    “這事確實性質嚴重又牽連甚廣，那麼多士子被拘，再過一兩天肯定就會人心惶惶，謠言漫天，我們必須得抓緊時間。”

    賀禮成同意枝枝的看法，摸著下巴皺眉苦思：“現在上頭掌握的證據就是檢舉人的說辭和那個能顯出試題的桂枝，而那個桂枝又是從飛黃樓流出來的，不如我們先往飛黃樓去一趟吧，出了此等大事，他們總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吧。”

    其餘兩人都同意他的看法，現在時候已晚，計劃明天一早就去飛黃樓探個究竟。

    不過僅憑他們三人力量有限，於是賀禮成又提出僱城裏的乞丐們幫他們盯梢、打探訊息，行乞的人足跡範圍廣，訊息靈通，不容易引人注目，是上佳的探子。

    如此一來，重任就到了賀禮成肩上，他要回去拿錢。

    該商量的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就等賀禮成出錢，孫成虎出人，不過這位二少爺看起來卻不太想離開。

    “你怎麼還不走？等到深夜有更夫有巡邏兵丁，你就別想回去了。”孫成虎催促道。

    賀禮成看著篝火旁的兩人，支吾著道：“我……我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再請你吃個飯。”

    “我不是這意思，枝枝一個小姑娘，怎麼能跟你待著過夜呢？”

    枝枝不解地眨了眨眼，孫成虎頓時臉色通紅，幾乎是跳起來對他大吼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就算我沒念過什麼書也不會做出那麼不知廉恥的事！還說我，你們兄弟呢？就沒有什麼想入非非的事？”

    “胡說，”賀禮成立刻反駁，“我們都把枝枝當親妹妹看！”

    “真的？”孫成虎腦子木了一瞬，差點咬到舌頭，他自己也覺得現在糾結這個問題很蠢，不過他確實很想知道賀家兄弟如何看待枝枝。

    賀禮成坦然地點點頭：“當然，我已經和我娘提了，以後找個合適的時機就把她收為賀家義女，同我們兄妹相稱。”

    得到這個回答，孫成虎心底樂開了花，加上此前枝枝說的為報恩纔對賀延安如此上心，他覺得已經可以把這兄弟倆排除在競爭者之外了。

    “小公子你放心，我肯定不是那等趁人之危的小人，一會兒我到外面去守夜，再找幾個小孩和女人在裡面陪著枝枝，保證萬無一失。”

    賀禮成聽到這話也放心了，與枝枝再交談幾句便告辭回家，完全沒有注意孫立成笑得不太正常的表情。

    待賀禮成回到家，夜已經很深了，他提前和普雅打過招呼，會幫他遮掩，不過那麼晚回家還是第一次，連自己的腳步聲聽起來都很緊張。

    可他又漸漸覺出不對來，沉下氣仔細聽，偏僻的院子裡真的還有另一個窸窸窣窣的響動。

    賀禮成屏住呼吸，慢慢挪身過去，躲在矮樹叢中悄悄覷看，只見一個同他一樣小心翼翼的人輕手輕腳地拉開了側門，又張望了會兒確定沒人才走了出去。

    因為那一陣張望，賀禮成看清了那人的臉。

    是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