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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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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山的背面

    一家人等賀鴻運等到很晚。

    賀禮成數次勸老夫人先去休息或者先進一些食物,可是都被拒絕了。

    “如今家中事多,宏蘊也久久不歸,我這心裏總覺得不安。”

    賀禮成安慰道:“父親多年在朝為官,不管遇到什麼事,心中都有分寸的,如果他回來看到您這般擔憂,恐怕會自責難過。”

    這時柳姨娘也趁機插嘴道:“是呀!老祖宗,如果老爺回來看到我拖著你熬了那麼久,準會生氣的。”

    這話明面上說的她自己,實際上也暗指賀夫人母子三人,老夫人心知肚明,白了她一眼,柳姨娘立刻閉上了嘴。

    “再等一更吧。”老婦人撐著額角揉了揉,“或許再過一會兒他會派人來遞訊息,知道是什麼情況我才能安心休息。”

    又過了約半個時辰,忽然府外疾馳來一輛馬車,匆匆停在了側角門,連通傳也沒有,兩個小斯跳下馬車打燈籠疾步在前開道,後面賀鴻運身著官袍大踏步而來。

    入府走了一陣,賀宏蘊忽然覺得周遭氣氛不太對,這個時辰了,為何院裏沒有掌燈,而且連一個僕人也看不到。

    “這是怎麼了,難道走漏了風聲?”

    小廝連忙回說:“老爺您多慮了,宮裏訊息嚴格封鎖,家中只有夫人等人,不可能提前得知。”

    “是啊,我原也這麼覺得,”賀宏蘊疑惑地捋了捋鬍子,“可是看家裏這陣勢,可趕得上宮裏戒嚴了。”

    正當他疑惑不解之時,突然有一個丫鬟衝出來,急急跪倒在他面前。

    “老爺,請您替姨娘做主啊!”

    賀宏蘊被嚇得不輕,搶過小廝手上的燈籠往前一照,這纔看清,跪在眼前的是柳姨娘身邊的阿七。

    “阿七,你不在你主子跟前伺候,跑來這裏危言聳聽什麼!”

    阿七哭得更厲害,不停地磕頭:“姥爺,實在不是我吃了豹子膽存心打擾,若您再晚一步,恐怕就見不到姨娘了呀!”

    後堂裡,老夫人已經等得精神不濟,撐著額頭閉目養神,賀禮成心疼祖母,想攙她回去休息,卻還是被拒絕了。

    “沒事,我還沒睡,再等等吧,我總覺得你父親應該回來了。”

    柳姨娘也已跪得雙膝痠軟疼痛,身子東倒西歪,賀夫人看到他這樣,想起剛纔兒子對自己說的話,向老夫人提議讓她坐下,以免老爺回來時她藉此發難。

    賀老夫人聽後點點頭:“也罷,剛纔罰她跪是懲戒,也沒想過讓她跪壞了身子。”然後吩咐身邊的嬤嬤搬了個軟繡墩過去,末了還囑咐了一句:“這是夫人賞你的,該記著點她的好。”

    柳姨娘盯著那繡墩眼睛幾乎要冒火,她覺得這施捨是一種屈辱,但現在身體的狀況又支撐不了她的骨氣,思前想後,反正現在老爺不在,扮可憐也沒人瞧,還是不要虧待自己。

    最終柳姨娘心中暗罵了一句,然後撐著地緩慢站起來,艱難挪向那個繡墩,就在她準備坐下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驀然闖入。

    “這又是發生了何事?朝中多事,家裏也一天天不得消停。”

    屋裏所有人都聽出了那是賀宏蘊的聲音,柳姨娘被嚇得摔在地上,怨自己怎麼沒多撐會兒讓老爺看見那期初的模樣,然後將計就計伏在地上哭了起來。

    賀宏蘊一進門,就看到這三堂會審的架勢,母親等人高高在上地審視孤零零伏跪在地的柳姨娘,不由一怔,然後上前扶起了被孤立的那個。

    “母親,她惹你生氣了嗎?出身寒微的婦人難免不識大體,兒子替她給您道歉了。”

    賀老夫人好不容易盼來兒子,可是他來了做的第一件事卻是這個,不免有些失望。

    “我老婆子這條殘命倒什麼,只是,你知道她做了什麼事嗎?”

    柳姨娘立刻激動地哭喊著否認:“不!我沒有,老爺你給我做主啊!如果不是想再見您一面,爲了清白我早就一頭碰死了!”

    柳姨娘哭哭啼啼尋死覓活,賀宏蘊又拉又勸,賀老夫人聽得心煩,用手杖連敲了好幾下地面才鎮住場面。

    “大夫人,你是一家主母,這事還是交給你來主持吧。”老夫人道,然後又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兒子,“讓他認清楚,這麼多年來寵的究竟是什麼人。”

    賀夫人被突然叫到,心下一驚,抬頭眼神在丈夫和婆母之間逡巡,最後目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她想起今天和枝枝說的話,從前錯過了,現在一定要站出來保護他們。

    她向老夫人福身行了一禮,然後走到柳姨娘面前,拿出了當家主母的氣勢。

    “柳氏,如今在老爺麵,你如果誠實面對過去的過錯,有心悔改,我們還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接著賀夫人把剛纔控訴柳姨娘做下的種種錯事都陳述了一遍,陷害枝枝有確鑿證據,給所謂大師施加影響讓他為賀禮成批命一事也有很大嫌疑。

    柳姨娘當然堅決否認,一口咬定她不知道大師批命是假,是為二少爺擔憂才揭發枝枝,至於當年的事,更是咬死了一問三不知。

    賀夫人爲了孩子,一改往日柔弱的形象,步步緊逼,一連串邏輯縝密的問話把柳姨娘逼得漸落下風。

    賀宏蘊在一旁聽得心煩意亂,可是柳姨娘也再顧不得這許多,現在賀宏蘊就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當然得拼命抓住,到最後她也不再回答賀夫人的問話,只抓著賀宏蘊的衣角一味地哭。

    “好啦!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行了嗎!”賀宏蘊突然大喊,然後煩躁地背手轉了幾圈,最後自暴自棄癱軟到椅子裡,扶著額頭讓寬大的袖袍完全遮住了臉,“宮中聖駕病篤,家裏又是如此不安寧,一切都是我無德啊……”

    賀宏蘊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幾乎所有人都放下了爭端,上前去安慰開解他,除了賀延安。

    賀延安沒有挪動腳步,仍在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他第一次看到父親這麼崩潰的樣子,原來曾給自己造成巨大陰影和壁障的男人,其實也那麼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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