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謝沉 零隻
謝沉答不上來。
兩人目光閃爍間,宋昭寧鼻尖一酸,擺手道:“我會認真考慮的,況且婚期沒定下來,能不能成還不一定。”
“好。”
結伴回到帳篷前,謝沉不動聲色跟她走散,宋昭寧則拎著兩隻野兔子回去了,她的戰果不算好,但在女子之間也不算差,如今離天黑舉辦夜宴還有陣時間。
索性胡亂逛逛,她在貴女之間沒什麼熟識的朋友,從前都是宋新月拉著她去玩鬧,現在兩人關係猝不及防淡了,便徒留她一人了。
漫無目的地在搭起的帳篷間亂逛,忽然聽聞一陣琴音,淡且悠遠,音色清明。
她來了興致,輕手輕腳走過去,生怕叨擾了彈琴之人。
在一邊樹後暫定,看到了樹下盤腿而坐的宋新月,她正低頭扶一柄古琴,神情如痴如醉。
而不遠處,一男子佇足欣賞。
夕陽斜斜,微風輕拂,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竟是格外和諧,琴音中摻雜了絲絲曖昧。
一曲終了,宋新月頭低得更深了,聲音細如蚊蠅,“拜見太子殿下。”
“不需要。”
宣昱兩眼放光,快步走了上來,道:“抬起頭來。”
宋新月眼神可憐,眸光流轉輕輕,揚起下頜,抬頭看他。
夕陽細碎的光透過未能冠蓋滿庭的樹葉漏在她臉上,平白添幾分破碎感,我見猶憐。
宣昱一愣,顯然是認出了她,隨即莞爾道:“宋小姐那日在宮中,是有意逗弄本宮玩了?”
“小女不敢。”
“哈哈,與你說笑,不必當真。”
宋新月仍舊低著頭,不敢與他直視,一幅受到極大委屈的模樣,晶瑩淚珠滾落,從眼角匯聚到下頜,連成一條。
“宋小姐,這是怎麼了?”宣昱看到女子哭泣,一時有些措手不及,忙道:“我並沒有怪罪於你。”
“我知道殿下宅心仁厚,不會追究我的過錯,”宋新月哽咽道:“可是殿下,那天終究是我的不對,若我不聽信讒言,就不會在你面前出醜了。”
什麼玩意兒?宋昭寧一愣,她原就是想吃個瓜,隱隱感到不妙,這火好像要上到自己身上來了。
果不其然,宋新月接著說道:“我妹妹不懂事,出主意,惹出那麼大的笑話來,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沒幫忙攔著,竟然跟著她胡鬧,回去之後,已被父親說教一通。”
“哦?”
宣昱挑眉,道:“本宮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早就過去了,不必再管。”
莫名被扣了頂大鍋的宋昭寧眼角抽了抽,頗為無語,當初好像還是某位大白蓮求著她來幫忙的……
心中對宋新月的不滿達到巔峰,她蹙眉轉身,想快些逃離這是非地,結果剛往前踏了一步,就踩中了一截枯枝。
“咔嚓”一聲脆響。
聲音不高,卻足以讓不遠處你儂我儂的兩人聽到。
許是心虛的緣故,宋新月霍然起身,輕叱道:“誰在那裏?”
糟糕!
宋昭寧心中一緊,其實現在站出去也沒多大關係,可當麵揭穿宋新月的話,以後便不能理直氣壯地撮合她和謝沉了。
猶豫的功夫,一個人迎面走來,笑道:“是隻野貓跑過去了,小姐別急。”
珠兒上前打消了宋新月的疑慮,給太子殿下行了禮後,笑盈盈道:“小姐,您要的東西已經送來了,是放入賬中還是……”
“你先保管著。”
宋新月回頭衝太子殿下一笑,道:“小女先告辭了。”
等到幾人散去,宋昭寧始終想不明白自己是哪裏得罪了宋新月,讓她不惜去討好太子,也要告自己一狀。
難不成她改變主意,移情別戀了?
夜宴開始在夜幕時分,四周天色暗了下去,星星點點的亮光灑落在天上,等到眾人入席後,旁邊鼓點響了起來。
宣昱特地同身邊人換了位置,坐到了宋新月身側,同她相視一笑。
皇帝坐於主席,將他們的這一幕盡收眼底,嘴角含了一絲笑意。
宣承輝這幾年老得越發快了,臉上細紋橫生,膚色蠟黃,頭上聽聞還特地用藥膏染黑了許多回,就這也遮不住生出的絲絲白髮。
一來是天下局勢不安穩,三國動盪,二來則是皇帝在背後裡想要煉丹求長生,欲速則不達,他想了許多偏方,砍了不少道士的腦袋,卻只能加劇衰老,無可奈何。
走過一遭上帝視角的宋昭寧清楚,宣承輝的丹藥中有著不少硃砂水銀,沒吃死就已經是萬幸,更別提永駐年輕,返老還童云云了。
有小太監上前統計各人的獵物。
“太子殿下,六隻野兔,四隻大雁,兩條白狼,還有隻黑棕熊。”
結果一出,滿堂譁然,紛紛稱讚著太子殿下箭法精準,有勇有謀。
宋昭寧心中清楚,宣昱剛剛都在旁邊樹林中聽人彈琴,還不忘談情說愛,哪有時間去打獵,明顯是他母后安排的。
宣昱面色淡淡的,微微頷首。
太監繼續宣讀道:“丞相之子,蘇卿故,四隻野兔,一隻梅花鹿。”
“……”
一直唸到最後,不知誰家的公子哥只打了一隻野兔,惹得眾人發笑,鬨鬧一番。
宋昭寧以為男子這邊的宣讀就已經結束了,誰料到榜單上面還有謝沉的名字,太監嗓音細長且刺耳,“謝沉,零隻。”
謝沉既不是大齊的王公貴族,更不是臣子,突然叫到他。
他本人也愣了下。
宋昭寧立馬挺直腰板,腦內飛速思索著,謝沉的父親謝永安是最有野心者,一直征戰到病死沙場,如今局勢一動盪,大梁的皇帝謝永安定是第一個開始,偷偷摸摸搞小動作的。
難怪皇帝會生氣,宣承輝定是想要當衆叫他難堪,謝沉也料到了這一點,從席間走出。
他穿了一件簡樸黑袍,面板白皙,沒有束冠,頭髮只是簡單的紮了起來,面容清冷中帶著幾分慘淡,身形在暗夜燈光裡俞顯孤寂單薄。
如此一個慘兮兮且不受人問津的質子形象,大家皆冷眼相待,誰都沒有要為他開口求情的意思。
宣承輝陰鷙眼神盯著他,道:“謝沉,你來大齊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