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灌進喉嚨，宋新月動了動嘴唇，沒發出聲音來。

    她怔怔地看著坐在角落中的二人，謝沉端了一碗湯過來，小心翼翼喂著宋昭寧喝醒酒湯。

    醉意上頭的人，哪有那麼聽話。

    她嚐了一口嫌苦，就不願再喝了，謝沉無奈自己嚐了下，眉心微蹙。

    若是他自己喝藥，比這苦千倍百倍的藥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灌下去，可餵給宋昭寧，只是嚐到了一丁點苦意，就覺著心疼。

    於是道：“我去買些蜜餞給你。”

    “我不……”宋昭寧醉醺醺吐出兩個字，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我要月亮，摘來給我。”

    謝沉心念微動，上一世的記憶與之重合，彼時宋昭寧與他從朋友變成宿敵，每每相遇，必要鬧個天翻地覆，兩兩難堪。

    可偏生有那麼一回，她身著一襲深紫色暗沉宮裝，不著邊調地衝著他討月亮。

    “好。”

    謝沉應了一聲，剛起身就迎面撞上了臉色煞白的宋新月，這纔想起此人來。

    “我妹妹沒事吧？”

    宋新月聲線顫抖的問道。

    “無妨，就是醉了。”

    經她一打擾，謝沉回過神來，道：“她不肯喝醒酒湯，我去買些蜜餞過來，你要吃些什麼嗎？”

    宋新月搖了搖頭，等他走後，坐到了宋昭寧身邊。

    一股無名的惱怒正在她胸膛中燃燒，直叫宋新月雙目泛紅，她湊上前去，壓低聲音問道：“妹妹一直都在把我介紹個謝公子，為何現在，偏偏要動我的東西呢？”

    她這陣子與宋昭寧關係好轉，覺著此人是個值得交付的朋友，現在卻親眼目睹了宋昭寧與自己所愛之人親密接觸。

    背叛，失望，還有那絲絲憤怒與不甘心不斷在宋新月腦海中閃過，她氣得微微顫抖，恨鐵不成鋼的抓住了宋昭寧的手。

    “你告訴我，為什麼？”

    一腔怒意說出來後就像是泄了氣的蹴鞠球，踢都踢不動。

    她平靜的可怕，端起一邊的醒酒湯，開始餵給宋昭寧。

    宋昭寧迷迷糊糊，半天才認出來面前的人，一見到宋新月，眼睛都亮了。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了……唔。”

    一張嘴，苦澀的湯藥被強行喂進來，她也不惱，伸手從背後找東西，好半天，拽出來幾片四分五裂的碎片。

    是剛剛那隻青鬼面具。

    “唉，還是壞掉了，下次我帶你出來，你再挑一個喜歡的，我給你付錢。”

    她每次張嘴說話，宋新月就機械地把湯藥灌入她口中，到最後，宋昭寧不慎嗆住了，捂著胸口彎腰咳嗽。

    宋新月拍著她的脊背幫忙順氣，目光卻逐漸陰冷下來，放下那隻剩一碗底的醒酒湯，道：“用不著了。”

    “我不稀罕，更不留戀碎掉的東西。”

    要說當初對宋昭寧有多熱切，她現在便有多失望，被吸引的人背叛，這種感覺……簡直太不是滋味了。

    心臟就算是被一隻大手攥緊，搞得宋新月時不時就要深吸一口氣，才能勉強把稀薄的空氣灌入肺腑。

    謝沉買了一盤腰果蜜餞回來，看到碗已經空了，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道：“她已經喝完了？”

    宋新月調整好情緒，臉上浮現溫和笑意，回頭道：“嗯，妹妹剛纔自己捧起碗喝了下去。”

    “哦。”

    謝沉把盤子放在了桌上，伸手挑起宋昭寧的下巴檢視她情況，“好些了嗎？”

    宋昭寧乾嘔一聲，擺了擺手。

    “我纔沒有醉。”

    醉酒的人都會這樣辯解，謝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去吧，否則被府上的人發現，恐會招來指責。”

    宋新月不知哪裏生出的膽子，道：“要不今晚就住在這裏，就是三間房的事，妹妹醉成這樣，需要去去身上酒氣才能回去。”

    “大不了明日一早，我去跟爹爹說，不會有什麼嚴重後果的。”

    謝沉頓了會，點頭道：“我去開房間。”

    兩人一直把宋昭寧安排到睡下後，這才退了出去，原本是要各回房間的。

    宋新月忽然指著外面道：“謝公子，你看。”

    外面有一個大露臺，旁邊是圍欄，此刻夜幕上繁星點點，北極星懸掛於天際中，極為亮眼。

    她要月亮。

    謝沉又想起了宋昭寧醉酒時的言語，有些摸不著頭腦，打算等她醒來了再問。

    宋新月倔強地邀約他走了過來，露臺上只剩兩人，微風拂過，空氣中帶著茉莉花的香氣。

    是宋新月剛纔在廟會上買的花手串散發出來的。

    她垂著頭咬了咬下嘴唇，很是不好意思，畢竟從小就灌輸三從四德，賢良淑德的理念，叫尚未出閣的她在面對喜歡的人時，不光害羞，還受道德禮教枷鎖的禁錮。

    謝沉卻有些不大耐煩，道：“有事便請講。”

    “謝公子，我以為你知道的。”

    宋新月的抬起頭來，一雙翦秋眸波光粼粼，我見猶憐，她軟著嗓音道：“上回多謝你兩次搭救，還贈我衣袍……”

    謝沉心中無語，他說那些都並非自願，而是被宋昭寧強行推著，聽到宋新月這麼說，心中立馬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不等對方話了說出口，便淡聲說道：“宋大小姐，你是西寧侯嫡女，而我是質子，一介罪臣之身，前路渺茫，還勸姑娘另贈明珠，你我實乃緣薄。”

    謝沉想也沒想便果斷拒絕了，然後不等宋新月開口，轉身離去。

    他可沒忘，上輩子這看似溫柔良善的宋新月，最後爲了男主做了多少喪盡天良之事，雖然不清楚為何這回宋新月跟魏清風到現在沒有交集，但他纔不在乎。

    他想要的，從始至終，只是留那一人在身側罷了。

    上輩子的謝沉心高氣傲，又因身世所迫，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乃至於看到宋昭寧被一箭穿心時，才因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意而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這輩子，他不想再錯過了。

    宋新月站在原地，愣愣望著他的背影，心裏卻曲解了謝沉剛纔的意思，絞著手帕，一臉甜蜜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