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竟是兩具
江禾熙瞪大眼睛,異常不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春嬋嘆氣:“張三郎是真心喜歡夫人的,他想和夫人長長久久在一起,但夫人和他分手,他便發了瘋,我猜,他既是爲了報復夫人,讓她受苦。又存著幻想,想著錢老爺若是把夫人休棄了,他就可以和夫人成親了。”
江言熙也微微唏噓,張三郎此人,真是衝動魯莽又天真。
春嬋望著廊下的綠樹,沙地,幾個玩耍的孫兒,回憶起數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走廊上的竹簾被風吹得來回飄動,人匆匆經過的影子,也和鬼影一樣的詭異。
貨郎常年在錢府,對地形已經很熟悉了。
錢夫人和他分手後,他竟趁著雷雨夜,悄悄翻牆進來,衝進了夫人的閨房,跪在夫人腳下苦苦哀求,又發了狂般抱起夫人就要往屋外走。
到最後,錢夫人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哭著用金釵戳了他的脖子,將他的脖子劃開一道長長的血痕。
張三郎捂著脖子,滿手都是鮮血,他那雙眼裏滿是憤懣怨毒:“你想殺我?”
錢夫人強撐著身子:“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不過是一段露水姻緣,你就不要當真了。”
“我原是看錯了你。”張三郎那雙痛苦的眼睛冒著黑色的火焰:“你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今日能出牆於我,他日也能出牆於他人。”
張三郎含恨離開後,錢夫人便哭得軟倒在地,其實春嬋知道,夫人一直心儀於張三郎,若只有錢夫人一人,她一定會和張三郎私奔。
但她還有兩個弟弟,常年用人蔘吊命的老母親。
若她走了,她孃家的人沒有進項,日子又該怎麼過?
都以為風雨夜過去,張三郎離開後,一切便恢復正常。
誰知錢老爺返回府中的那天,張三郎會帶著夫人的金釵進府,將夫人和他之間的私情添油加醋地說給錢老爺聽。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府裡頭一時亂成了一團,老爺勃然大怒,拔出佩劍要殺死“那個賤人”,夫人卻蹤跡全無,張三郎見錢府亂成一鍋粥,還以為錢夫人會到他家去找他,便自行離開。
直到黃昏,春嬋和另一個婢女發現,錢夫人將自己吊死在佛堂裡。
她纖弱的身體在晚風中如柳絲般搖擺,春嬋痛哭失聲,她還記得錢夫人說過的話:“我恨我自己是個弱女子,所託非人,所愛非人。”
“但張三郎家若是發現了屍骸,那一定不是錢夫人的。”春嬋擦了一把淚花:“錢夫人是我們幾個貼身婢女服侍下葬的,人都死了,錢老爺也很後悔一時衝動,不久也病死了。他們的墓地仍舊合葬在一起,錢夫人棺木入土的時候,我還沒有嫁過來,夫人年輕無子,我們幾個婢女權充作她的女兒,為她披麻戴孝。”
春嬋將過去的事情說得很清楚,若開棺檢驗屍首,未免有些興師動眾了。
回城的路上,陸硯驍都在猶豫,要不要將錢夫人的棺木啟開,檢查一番。
但若開棺,必須得到錢家後人的同意。
現如今的錢老爺,是過世的錢老爺的結髮原配的孩子。
但開棺驗屍,在本朝本代,一般人都認為是對先人的不敬。
想要得到錢家人的同意,怕是不容易。
黃昏裡,春草萋萋,錢家祖墳的那一片地方,數座墓碑墳起,陸硯驍突然看到了一個可疑的身影,只是那身影不過一晃而過,瞬間消失在背後鬱鬱蔥蔥的林木間。
他們剛到城門口,便有一個衙役焦急守在門邊,見陸硯驍一露面,便急切說:“仵作有急事稟報大人!”
仵作發現的事情,確實讓人十分吃驚。
“你是說,我從井裏發掘出來的屍骸,並不是一個人?”
仵作點點頭,他已經將屍骸裡的泥土全部清理乾淨,那顆頭顱和身體部分全部整齊碼放著。
他指著顱骨說:“大人您看,這具頭骨的大小十分小巧,雖然不敢完全保證,但根據我驗屍多年的經驗來看,這樣小巧的頭顱,身形通常會比較纖小。
但這具骸骨雖然碎裂了無數,腿骨卻還完好,根據腿骨的長度,我大致估算出,此人的身形大約應在五尺以上。”
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兒,一般也不過高到七尺,這已經是很稀罕的了。
對女子來說,五尺以上確實是較為高挑的身材,不算嬌小。
“而且您看,這頭顱骨的色澤是象牙白色,而其他部分的骨骼是微微的米黃,一般來說,人體骨骼的色澤是一致的。所以我判斷,這應該是至少兩具女屍的屍骸。”
陸硯驍說:“真是駭人聽聞,在城中人煙稠密的巷子裡,竟有人犯下如此罪行後,將屍骸埋入井中毀屍滅跡。不將此人繩之以法,實在是愧對冤死的死者。”
案情一時陷入焦灼,陸硯驍在燈下蹙眉,既然想不出結果,倒不如將案子放一放,繼續和江禾熙出去找自己屬下流失在外的魂魄。
江禾熙提著紅蓮燈籠,和陸硯驍一邊走一邊聊天。
陸硯驍忍不住問:“那無名的魂魄還跟著嗎?”
江禾熙側頭看著某個地方:“在啊。”
雖然看不見,但陸硯驍還是寒毛直豎。
“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哎?等等!”江禾熙走近那魂魄飄搖不定的魂體,突然啊了一聲:“她手裏拿著一根金釵。”
其實金釵是略有富裕的女性最喜歡置辦的髮飾。但剛聽春嬋提到,錢夫人用金釵刺傷了張三郎,張三郎將金釵當成定情信物,向錢老爺揭露了兩人的私情後,金釵便被賦予了特別的含義。
“我覺得這個女鬼和張三郎肯定脫不了干係!”
說出張三郎的一刻,江禾熙突然看到女鬼亂髮掩蓋著的臉陡然揚起,露出一雙灼灼的鬼眼,她似乎想起來什麼,身體一擺,朝另一個方向疾飛而去。
“快,跟上!她一定發現了什麼!”
女鬼拐進了一段胭脂味濃烈的巷子裡,樹梢上掛著紅燈籠,瀲灩的燈火帶來幾分柔靡之意。
那裏站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