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但今天一大早，一個客商死在了城郊的水中。

    縣城雖小，但卻位於四通八達的交通要道上，不論南下北上的客商，大多經過本城中轉。

    客商們外出做生意，也並不是一個人單打獨鬥。

    出門在外，又身負錢財，為避免打家劫舍的好漢侵擾，客商們通常以籍貫為單位結隊出行，稍有富餘的還會請幾個鏢客同行，護衛平安。

    這一群客商便是這樣，船行到城郊，他們舟船勞頓，便要在縣城歇息上一兩日，誰知船停下時，有一個客商站在船頭，說水中有古怪。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突然整個人翻進水裏。

    客商們都驚呆了，大喊大叫，但他們大多不識水性，便叫船家趕緊施救。

    誰知還沒來得及救人，那沉入水中的客商突然整個人竄出水面，他像是在水中看到了什麼極可怖的東西，滿臉驚恐，雙目幾乎爆體而出！

    接著，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就像有人抱著他的身體似的，無論他怎麼抓著船舷，船家伸長船槳去搭救，他還是不由自主又沉入水中。

    須臾之間，水面上只剩下一串水泡。

    接著恢復寧靜。

    那群客商見自己的同伴遇到如此怪事，當即讓船家下水救人，還拿出了十兩黃金為謝禮。

    只是船家並不敢下水，甚至將船行得飛快。

    “不是我們不想救人，一看這水裏有古怪！要麼是水鬼找替身，要麼是水猴子吃人！不能下去！”

    這群客商到了安全的地方立刻下船，揪著船家就報官。

    陸硯驍到縣衙的時候，縣太爺已經審案審了半天了。

    客商們和船家各執一詞。

    因沉水的客商是客商中負責保管錢財的幾人之一，他背上的包袱裡有不少珠寶和金銀，而這一點船家也是知道的。

    客商們認為是識水性的船家施的詭計，等他們走了，再將客商的屍體撈出就能大掙一筆。

    要不然，明明是天色將明的清晨，一切都很正常，水淺似能探地，為何船家不施救？

    不過是看客商們和他們帶的兩個鏢客都是北方人，不識水性罷了。

    船家則叫苦不迭，在堂上哭訴冤枉。

    這幾個船家都是附近縣城的漁民，除了捕魚為生便是載客掙船資，見鬧出人命後，船家們都嚇得不敢說話。

    其中最大膽的一個便幫大家一起發聲：“縣太爺明鑑！咱們都是貧苦人，不敢掙這種謀財害命的陰損錢！我們不敢下去，是因為我們都看得清楚，那水下是有一雙手在拽他！我們若是跟著下水，只會落得一起死了！根本救不了人啊！”

    客商不依不饒：“哪怕底下真有人拽他，焉知不是你們這些船家的人拽的？”

    船家黝黑的臉上滿是屈辱憤怒：“整個事發過程幾乎有小半個時辰，請問誰的水性那麼好，閉氣小半個時辰也不會死？你們難道沒聽過水鬼和水猴子的傳說嗎？我還記得這裏幾十年前鬧過一陣子水鬼找替身，人人都不敢到河邊取水，只敢去用井水呢！”

    雙方各執一詞，鬧的不可開交。

    縣太爺一時也有些拿不準了，但他知道陸硯驍見多識廣，便請陸硯驍來幫忙斷一斷案子。

    陸硯驍沉吟說：“如今當務之急，是將這位客商的屍骨撈出來。”

    他目光掃過船家，幾個船伕都勾肩縮腦：“大人，不是我們不下水，實在是水中有水鬼，我們不敢！”

    鬧了一天，客商和船家各有各的道理，只好先將事情擱置下來。

    等晚上陸硯驍回了小院，雙眉仍舊緊鎖，江禾熙趁哥哥不備，從窗邊好奇地探出頭來：“陸硯驍，發生什麼事兒了，你這麼犯愁？”

    陸硯驍見她一顆毛茸茸的圓腦袋露在窗臺上，忍不住微微一笑，將事情說給她聽。

    “若是包袱裡有這麼多錢，而且還是所有客商的共同財產，他們會著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江禾熙分析得頭頭是道，陸硯驍覺得和她能聊得上話。

    “但是現在沒人敢下水，這纔是最關鍵的問題。”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就親自去了。但是下水，說真的他自己的水性也很差，哪怕水裏沒有水鬼，他也有本事把自己折騰得上不來。

    “我去好了！”江禾熙說。

    其實這倒是個方法。

    江禾熙是妖，不怕屍體也不怕水鬼。

    陸硯驍不知不覺間，已經把江禾熙當成自己的左膀右臂來交流，但他也知道，江禾熙畢竟外表是個嬌弱少女，她哥哥根本不可能同意她下水的。

    “你怕我哥哥阻攔是吧？”

    江禾熙剛出聲，門應聲開了，江言熙端著一盅蟲草湯進來，這是縣太爺派人送來的，給陸大人補身。

    他沒好氣問：“你又想瞞著我做什麼？”

    江禾熙忙咬著下唇不吭聲。

    江言熙重重將湯碗放在桌上：“你還當我是你哥哥嗎？有事就隱瞞著我？”

    江禾熙見他氣得臉色煞白，有些為難。

    陸硯驍忙扶了一把江言熙的肩膀：“江兄，你聽我說……”

    江言熙聽完，沉吟片刻說：“既然如此，我下水吧。”

    “什麼？”

    “什麼？”

    陸硯驍和江禾熙同時失聲大喊。

    “哥哥，不行的！”

    “江兄，還是算了！”

    江言熙萬萬沒想到自己願意出馬，反倒得到這種可笑的反饋，他雙眉一聳，冷笑說：“你們是真不知道，我小時候是十里八鄉水性最好的人嗎？”

    江禾熙老老實實：“真不知道。”

    江言熙白妹妹一眼：“我出名的時候，你年紀還小，不知道也是自然。”

    “可是哥哥，你是跟誰學的水性啊？”江禾熙眸光閃閃，她覺得哥哥生下來就像是讀書很好的樣子，不像下水瞎玩的孩子。

    江言熙說：“生下來就會。”

    “騙人！”

    “我從不騙人，確實一出生水性就非常好。”江言熙說：“不信便下水試試。”

    實在沒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江言熙換上了一身貼身的水靠，更顯得膚白似雪，腰細腿長。

    “哥哥出馬，一個頂倆。”他對妹妹江禾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