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又得下水
不對!
江禾熙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
她遊了很久才潛行到水的最深處,已經足足花了不止五六盞茶的功夫了。
哪怕陸硯驍一點不耽擱,從岸邊直接入水游過來,這段距離,也遠超過了他能夠鳧水的距離。
她陡然瞪大眼睛,望著對她微笑的陸硯驍,而陸硯驍則對她伸出了一隻手。
*
陸硯驍繼續在岸邊烤火。
他當錦衣衛這麼多年,這是生平頭一遭,他不必親自下去執行任務,而是坐在岸邊等待。
原來等待的心情並不愉快,夾雜了緊張、憂慮、和一絲絲的歉疚。
因為陸硯驍的水性確實不太妙。
他小時候曾經溺水過,雖然是府裡的池塘,最深的地方也不過淹沒成人的肩膀而已。
那池子上佈滿了黑白兩色的石頭樁子,訓練有素的家丁如履平地一般,從池子的一側踏水而行,遠遠看去,簡直像是輕功水上漂。
小時候的陸硯驍當然很羨慕,可他不被允許上樁子玩,只好等大人們不在,才悄悄試著踏上去。
初生牛犢不怕虎,他走了幾步,只覺得身形輕盈,不遠處的蓮花盛放,田田如碧玉盤,其中紅白蓮花清香四溢。
他剛要低頭去採一支凋謝的蓮花,那中間的蓮蓬看上去已經成熟了,水中突然伸出一隻枯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腕,將他一把拽了下去!
時隔多年,其實陸硯驍也拿不準那隻枯手到底是他年幼的想象,還是真有其事。
但他墜入水池中,撲通一聲輕響,甚至有挑水的家丁從池塘邊經過,也沒有看他一眼。
似乎自己一瞬間變成透明瞭,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已經溺水。
水從四面八方包裹住他,他無法呼吸,四肢掙扎著,卻像是被水中的萬千柔絲牽絆著,掙扎不開,漸漸的暖意上涌,他只想在水中沉沉睡去,再也不想醒來。
再次醒來,他狼狽地躺在池塘邊,口中不斷嘔出清水。
聽說他師父耳聰目明,看出了不對勁之處,若他來得再遲一步,陸硯驍的小命怕是不保,人生便要在七歲便戛然而止。
此後,他雖然也學了潛泳,但一下水,那水流從四面八方包裹住自己的感覺,竟讓鐵骨錚錚的錦衣衛指揮使大人十分害怕,數次差點嗆水。
所以,他的泳技實在是不怎麼樣。
錦衣衛中有人號稱浪裡白條。
而他只能算是浪裡翻鍋。
小松鼠也乖乖靠在木頭邊烤火,陸硯驍從荷包裡掏了幾顆松子榛子給它吃,江禾熙不在身邊,小松鼠的動作都端莊了幾分,兩隻爪子揣著小堅果,吃的別提多淑女了。
水面突然傳來嘩嘩的聲音。
陸硯驍一扭頭,江禾熙狼狽不堪地上了岸。
他忙走了過去,伸手要扶江禾熙直起身。
江禾熙瞥了他一眼,剛想將手放進他的手裏,又像是想到什麼,猝然把手收了回去。
小丫頭還挺講究的!
陸硯驍問:“水底有什麼?”
江禾熙卻沒有回答,她似乎筋疲力盡,只是急促喘氣,水從她的額頭和長髮上不斷落下,陸硯驍趕緊給她讓了位置,讓她可以坐在篝火邊好好烤火。
江禾熙烤了一會兒,身上的水卻不見減少,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的發抖,就像是一道水面上的倒影,被冷風吹的波光粼粼,搖曳不定。
“很冷嗎?”
陸硯驍將自己已經烤乾的大氅解下來,剛要披到她的身上,手卻被江禾熙的冰冷的手攥住了。
那隻手冷而柔軟,滑膩如脂,指尖尖細,正若有若無地扣着他的掌心。
陸硯驍看了她一眼,江禾熙抬起雙眸,那雙眼睛的睫毛上也都是水,撲簌簌的掉落的水珠宛如淚痕,她唇色微淺,反射著水光,囁嚅著想要說什麼。
陸硯驍剛要說話,她突然整個人都撲進了陸硯驍的懷裏,兩隻手宛如兩條柔軟的小蛇,緩緩繞過他的脖子,而那張嘴唇則漸漸貼近他的唇,即將和他的薄唇貼合在一起。
*
江禾熙察覺到在水中的陸硯驍不對勁,幾次痛下殺手,總算是將這個假陸硯驍打退了。
她筋疲力盡地上了岸,剛一冒頭,就看到篝火邊,陸硯驍和一個少女坐在一起。
那少女幾乎貼在他的身上,真是不知害臊。
江禾熙定睛一看,頓時蒙了,不對啊,那個少女怎麼和她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可她還在水裏呢!
江禾熙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突見陸硯驍冷聲說:“你是什麼東西?”
一把將那貼在他身上的少女掀翻在地,反手拔出長劍,朝那少女的頸子劃了過去!
方纔還貼著他楚楚可憐的少女,在他的劍光之下化為一攤清水。
地面陡然濡溼,此外,還留有一綹黑髮。
陸硯驍用手帕夾著黑髮,這頭髮絕非活人所有,滑膩的,髮絲間還帶著苔蘚和水草。
江禾熙狼狽地甩動著頭髮,用法術將自己儘快烘乾。
“那是水鬼!”
陸硯驍點點頭。
“厲害啊,陸硯驍,你怎麼知道剛纔那個人不是我的?”
陸硯驍臉突然又是一紅,沒吭聲。
如今這個纔是江禾熙,剛纔那個並不是她。
除了那個水鬼滿身是水外,其實她們倆的區別相當明顯。
江禾熙沒有那種轉盼間眸光流轉、情意綿綿的媚態。
這話不能說。
“這是水鬼,聽說水鬼死後,若覓不到替身就無法投胎。”
陸硯驍說:“那就是說,今天她沒有得逞,她一定會再出來害人,直到又有人死在水裏?”
“是啊。”
陸硯驍望著水面:“怎麼才能消除水鬼?”
江禾熙說:“把她的屍骨找出來燒掉,水鬼就會自己消失了。”
又得下水?
陸硯驍不由打了個寒噤。
“不必急在一時,我有一種預感,這水鬼的真身未必在水底。”江禾熙說:“而且小松鼠說,這地方過去沒鬧過水鬼。”
陸硯驍點頭:“我們先回去,我問問縣令,此地什麼時候淹死過女人。”
回家也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到了院子口,天已經矇矇亮了。
江禾熙躡手躡腳翻過院牆,坐在牆頭對陸硯驍說:“看樣子我哥還沒醒,快,快!”
話音未落,她的耳朵就被一隻修長如玉的手給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