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江禾熙和陸硯驍都愣住了。

    啥意思？

    他們倆石化了好一會兒，江禾熙先開了口。

    “老太后，你說啥？”她已經顧不上對太后娘娘的尊稱了。

    老太后捂著臉，淚水從佈滿皺紋的雙手指縫間淌出來。

    “我說，我不是太后，我是長寧公主啊……我今年，明明只有二十六歲，可我現在怎麼會這樣老邁了呢？”

    陸硯驍突地一把抓住老太后枯瘦的手腕：“若你真是長寧公主，若你不是老糊塗了說瞎話……”

    他因為過分震驚，語氣也變得不客氣了起來。

    “那剛剛離開的長寧公主又是誰？”

    老太后明明很有傾訴慾望，卻沒有回答他的話，渾濁的雙眼盯著遠方的松濤，喃喃說：“我每天都在天台呆著，我想這麼活下去，實在是沒意思透了，看我還是害怕的很，我沒有勇氣，母后總是說我是個沒用的孩子，連死，我也沒勇氣去死。”

    陸硯驍突然說了一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莫非離開的長寧公主，纔是真正的太后娘娘，你的母后？”

    聽到這句話，老太后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滾落，她卻不肯繼續說話了。

    江禾熙急了：“到底是不是，你說一句話啊？”

    陸硯驍搖頭：“不必逼問了。她自然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的。”

    如果陸硯驍的推測是真的，那有一個近在咫尺的問題，不可能突然之間太后和長寧公主身份替換，必然有人做了什麼。

    答案昭然若揭，太后年歲老邁，她又一向有著雄心壯志，被先帝打壓之後，太后雖避居離宮，恐怕從未有一天停止過自己的野心和慾望。

    從什麼時間開始，兩個人的身體互換了呢？

    陸硯驍回憶，想必是從長寧公主再也不榜下捉婿，也沒有在公主府裡徹夜飲宴開始吧。

    曾經一度，穿著花枝招展，會吟誦幾首風花雪月的酸詩，花上一些錢讓京城裏街頭巷尾都傳唱這些詩詞，就會引起公主殿下的注意，可能會在一個香風飄飛的夜晚，被一輛漆黑華麗的馬車拉上去，帶進一座恍若世外桃源的廣闊宅邸裡，享受一段時間後，高貴而神秘的美女會將人送出去，還同時饋贈無數珠寶首飾，黃金明珠。

    真是發家致富的一道捷徑。

    是從幾年前的什麼時間開始，這個捷徑漸漸的消失了呢？

    陸硯驍推測，必然是從那一刻開始，兩人的身體進行了交換。

    長寧公主從一個縱情歡愉的公主，被她自己的親生母親換了身體，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婦人，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事實？

    陸硯驍的思路到這裏，再次轉了一個彎。

    畢竟他是一個妥妥的直男，雖同情長寧公主，但同情的感情也不會持續太久。

    他想起了宋曉曉和倪莞的身體交換，想起了林良娣。

    想起了江禾熙的起死回生，想起了詭異的大蛇，和關於瑤池西王母的傳說。

    而此時，長寧公主已經坐在馬車裏，回到了她的公主府。

    在公主府裡，已經有人恭恭敬敬地等待著她。

    那是一對年輕男女。

    男子相貌清雅脫俗，一身青衣如修竹般的美好。

    而女子雖花容月貌，容色豔麗，在公主府裡，卻顯出了幾分拘束緊張。

    長寧公主讓宮女幫她解開了披風，款款的走近了偏殿。

    她側過頭，目光在青衣男子身上繞了一圈，微微的皺起眉毛。

    長寧公主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悸動的心情了。

    就好像——

    很久很久以前，在她某一個雲霞瀰漫的夢境裡。

    她那時還是一個京城裏平平無奇的小姑娘，雖然性格爭強好勝，卻沒有太長久的打算。

    在夢境裡，她看到自己一身綵衣，站在巍峨的宮殿前方，看著面前的雲霞似波濤，而波濤的另一側，則是無數天馬奔跑而來。

    而下一刻，腳下陡然晃動。

    不知發生了什麼，地動山搖。

    她看到身後的宮殿正在坍塌，一根根高聳入雲霄的大理石柱子垮塌，大片的屋頂落下，而腳下的浮雲散去，她一個不穩，竟然從萬丈高空中摔落。

    解夢的人說，這是因為她太過心高氣傲，夢境預示著她爬得越高，就會摔得越慘。

    倒不如腳踏實地找一個富庶人家，過上平靜的生活。

    長寧公主想，若當時她那樣選擇了的話，或許今天的她，已經是一個風燭殘年給女兒帶孫子的老太婆了。

    不過，她沒有那麼選擇。

    她聽說皇帝下令，為太子充實太子府，廣納天下良女。若適合年齡家境的，可向內務府遞送名帖。

    家裏人雖然不肯，她卻裝作家中婢女，自己寫了自己的名帖，遞到了內務府。

    沒多久，宮裏頭派人來接她，父母姐妹都在哭泣，只有她一個人躊躇滿志，覺得自己即將平步青雲。

    是啊，她明明是從那麼高的地方摔落的，為何不能回到九重天之上呢？

    長寧公主款款走進室內，斜倚著貴妃榻坐下，手託著腮，看著年輕美貌的女子祁靜珊。

    “你說你已經找到了我要的東西？”

    祁靜珊點點頭。

    這是她從褚紅英手頭偷來的。

    長寧公主玉手朝她召了召，她忙將一個小小的錦盒取了出來，跪行到了長寧公主的貴妃榻邊，雙手將錦盒開啟。

    裡面，露出了一顆剔透的明珠。

    那正是傳說中，西王母送給穆王的寶珠，據說這顆寶珠裡，藏著長生不老永葆青春的秘訣。

    長寧公主接過珠寶，對著室內明亮的燈火照了一照，唇邊浮現出神秘的笑意。

    “你說說看，你想要什麼賞賜？”

    祁靜珊身子微微一抖，但她立刻鼓起勇氣，大聲對公主說：“我對公主殿下一片赤誠，只希望一直服侍公主殿下。求公主讓我永永遠遠跟著你！”

    長寧公主眸光閃爍，點點頭，說：“你倒是聰明的很。”

    這祁靜珊的潛臺詞，長寧公主聽的很明白。

    如果她能找到永葆容顏長生不老的秘訣，祁靜珊希望自己作為她的親信，能夠分享秘訣。

    “你知道這顆寶珠裡藏著什麼嗎？”

    祁靜珊搖頭，滿臉渴望地望著長寧公主。

    長寧公主意味深長地笑了。

    這顆寶珠裡，藏著一顆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