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江禾熙略有幾分驚慌，但她再一想也沒什麼，現在人多，所以看不到哥哥在哪兒，等祭典結束，人潮退了，他們倆回到家，不就又能見面了嗎？

    況且滿大街都是人，也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想到這兒，江禾熙便心安理得地跟著人潮往湖邊走，她甚至看到有年輕男子和年輕女子明明是從兩個方向走過來的，在人群中匯合到一起，然後人群中，悄悄地牽起彼此的手。

    這個動作，是為什麼呢？

    江禾熙抬起自己的手，明明就是平平無奇的五根手指頭，細細的，白白的，指甲的顏色是珊瑚紅色。

    但前方的那對男女，似乎把手看得很珍貴。

    那個年輕男人將年輕女子的手握緊，年輕女子的臉蛋便微微的紅了。

    昇仙湖位於城郊，平時走過去其實並不近，但祭典當晚，家家戶戶都出來看熱鬧，不少人一邊說笑一邊往前走，這路便也沒那麼費勁了。

    走到湖邊，江禾熙看到有一片木棧道，木棧道的最前方深入湖心，此時那個地方已經搭起來一個很大的臺子。

    雖然隔得很遠，但江禾熙的視力很好，清楚看到那木板搭建的臨時平臺上，放著的是黑蛇的屍體。

    巨大的蛇屍盤成了一座巍峨的小山。而山頂上用雪白的綢子結成了很漂亮的花。

    夜色降臨，湖心漸漸浮起薄薄的一層白霧，而在霧氣中，有點點熒光閃動。

    偶有風從湖面吹來，真是吹麵不寒，反倒添了幾分涼爽。

    江禾熙好奇地眺望著遠處，只覺得風景極美。

    “出來了出來了！”

    隨著人群攢動著喧譁著，江禾熙踮起腳，也看到一長列隊伍慢慢走了出來。

    那一隊人都穿著戲服般的袍子，袖子長長的，如雲一般垂落。

    他們都披頭散髮，臉塗白粉，眉目用墨勾勒得深邃，嘴唇則塗得鮮紅如硃砂。

    當他們走到木棧道的空地時，帶著樂器的樂師們坐在一旁的廊下，開始吹奏起來。

    那聲音如隔水穿雲而來，縹緲而淒涼，聽得人不禁是黯然淚下。

    江禾熙抹了一把眼眶，心想如果那黑蛇真有魂魄，怕也會十分感動，覺得自己不過是丟了一條命去，卻有人爲了它的命做了這麼盛大的祭典。

    而樂聲接近最高昂激烈時，那群人突然一起揚起袖子，長長的綢緞交纏，用人體和水袖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拱橋。

    最中間的人紋絲不動，黑髮如泉一樣披垂到臉上，江禾熙忍不住想知道，那頭髮撩起來之後，露出的臉蛋是什麼模樣。

    但恰在此時，前方的一對情侶低低說話。

    “我……好像看不見。”

    女子的身形比江禾熙更加矮小，在人群中確實很容易被擋住。

    “沒事，我託著你，你坐在我脖子上好了！”男人的聲音很豪爽。

    “哎？這樣……不好吧？”

    女子來不及反抗，已經不由分說被人託了起來。

    然後，兩個人形成的肉牆正正好擋住了江禾熙的視線。

    “啊！？這下換我看不見了！”

    江禾熙跳著腳想換一個位置。

    誰知她好不容易擠開，前方的父親帶着兒子看熱鬧，也一把將小孩兒撈起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把她的視線擋得死死的。

    “啊！？”好討厭啊。江禾熙咬著嘴唇，她前方的人把她擋的死死的。

    而且每一個人，都有人幫忙託著，只有她是一個人。

    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江禾熙轉了轉眼珠，哥哥不在身邊，所以她可以稍稍的用一下法術。

    自己的身材實在是太嬌小了，她稍稍的用一點法術，讓自己的雙腳離地，飄在半空中，飛得高一點，再高一點，再高一點……

    她快要看到了！

    纖細的腰突然被一隻手摟住！

    江禾熙大驚，扭頭一看，居然是陸硯驍。

    陸硯驍順勢將她樓進懷裏，一隻手臂橫起，將她穩穩地託在自己的臂彎之上。

    江禾熙來不及說話，目光朝木棧道的平臺望去。

    啊，視線非常開闊，她看見了。

    祭祀正中心，以所有人的雲袖為拱橋，整個人好像飛鳥一樣的跳躍著，舞動著的人，她看見了。

    那個人的黑髮就像是綢緞一樣，和其他人一樣塗着白粉的臉蛋，卻異常地吸引人的視線。

    大概是因為他的臉型非常流暢的關係。

    妝容化的非常濃麗，照理說應該看不清相貌五官，但他的動作優美，身體關節能夠扭轉到一個人類無法扭動的幅度，簡直像是一條……在雲袖上騰挪折轉的蛇。

    “……真、真好看啊！”江禾熙忍不住結結巴巴地說：“那個人，那個人真的是人嗎？”

    看起來他比較像是蛇的幽靈。

    陸硯驍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身高優越，筆直站在人群裡，已經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了。

    “那個人當然是人，是縣城裏戲班子的臺柱子。”

    臺柱子的表演終於結束，隨著一聲接一聲的號子，官兵們合力將放著黑蛇屍體的平臺往起抬。

    與此同時，湖面中央，如同冷水進了油鍋一般，湖面上陡然揚起了波動。

    是非常劇烈的波動，浪花一波又一波激烈地追逐著，灑落到岸邊。

    與此同時，很多人都看到湖面的中央，似乎有什麼古怪的東西在抬頭。

    “是龍！”

    “真的是龍！”

    “果然祭祀是有用的！”

    “龍神現身了！”

    江禾熙望著湖面中央，不得不說，她只看到了水面之下，有黑影很快地劃過。

    偶爾有一道長長的鬍鬚從水面上飛起，再消失到水下不見。

    “那是龍嗎？”她也不知道。

    她對水族不算太熟悉。

    在一陣激烈過一陣的熱鬧吶喊聲中，官兵們用力地傾起平臺，隨著他們的努力，黑蛇的屍體漸漸朝水中滑落下去。

    變故在黑蛇入水時陡生！

    最靠近水面的官兵突然嘶聲大喊：“鬼啊！鬼啊！有鬼啊！”

    他大喊大叫著，一頭栽進水裏！

    水面湖邊頓時一片混亂！

    陸硯驍想往水邊走，但人實在太多，他抱著江禾熙可算是寸步難行，眼看著那人的腦袋在水中浮浮沉沉，即將沒頂，一道白光突然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