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夫妻就此慘死。而清驍付出的，不過是一段時間我們天天吃豆腐，和一點黃金——他爲了避免被那夫妻的死亡牽扯進去，給她了黃金五十兩，剩下的，藉口那妻子身體柔弱，哪抱得動五百兩黃金，所以給的是一份偽造的五千兩銀票。”

    陸硯驍仍記得那個下午，他剛聽說附近出了一起命案，身為年輕的錦衣衛指揮使，他跟著官府衙役一起去勘查了命案現場。

    曾經如花似玉的年輕少婦，死狀悽慘，那時候的陸硯驍，也不是之後身經百戰已經有承受能力的青年人。

    他看了一會兒，就扶著牆出去，靠在巷子邊上大吐特吐。

    而後，他聽到隔壁賣梨子小後生說話：“我就說啊，他娘子水性楊花，天天和人私會，那常言說得好，奸生殺，他家出了這檔子事兒，實在是一點也不稀奇！”

    將遠近鄰居的口供一一收錄後，陸硯驍回到陸宅，服侍陸清驍的婢女雪芙笑盈盈地請他過去一趟，說小少爺有重要的事情和大哥說，請他一定賞光。

    他慘綠著臉色、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過去，卻見陸清驍洋洋得意地站在門前，對他微笑著說：“大哥，你看，還是我的理念纔是正確的。”

    他得意洋洋地將事情的經過一一和陸硯驍說明，陸硯驍恍然大悟：“那些豆腐……？”

    陸清驍點點頭，說：“那位娘子的手藝真是好的很，可豆腐做了那麼多，我一個人實在是吃不完，我就分給了爹孃、兄長和弟妹們，給大哥你送的最多，味道很好吧？”

    一想到那清香滑膩的豆腐腦，和著最鮮嫩青菜炒的豆腐，還有加在湯鍋裡的豆皮，陸硯驍又想起了死去的妻子的面容，頓時伏案大吐特吐起來。

    “那這件事是怎麼結案的呢？為何陸清驍可以逍遙法外？”

    陸硯驍苦笑：“我絕沒有為自家弟弟掩蓋罪責的意思，但你要明白，律法上所有的法條，沒有一條可以制裁陸清驍。

    人不是他殺的，兇器不是他提供的。整個事情過程中，他並沒有教唆過任何人使用暴力手段害人。

    說到底，他做的事情，不過是找了一個老嫗，花錢僱那妻子做了一段時間的豆腐而已。”

    江禾熙仔細想了一想，嘆氣說：“你說的竟是真的。”

    陸硯驍長嘆：“他是我的弟弟，可他也是我見過的人中，最擅長玩弄人心的人。跟他太過接近，說不定會引火上身。”

    陸硯驍一開始不想管此事。

    他不想承認，自己不希望江禾熙和陸清驍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忌憚弟弟，而是他心生嫉妒。

    但最近再次發生的命案提醒了他，他很擔心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江禾熙用力點了點頭，說：“那我知道了，我今後遠著陸清驍就是。可我遠著他，你又每天都不理我，我很悶的！”

    陸硯驍一怔，看著江禾熙的小臉蛋，終於強逼著自己不多看下去。

    “我最近有案子在查。”

    “我一向能幫你的忙，你為何不讓我一起幫忙查案子呢？”

    好說歹說，陸硯驍最後終於點頭同意了，江禾熙臉上立刻浮現一抹得意洋洋的微笑。

    她又不是不懂法術沒有功夫傍身的普通女子，哪怕陸清驍真能說得動一個人用斧子砍她，可也砍不著啊！

    *

    徐姚黃見兄長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肯出來，心中隱隱猜測，莫不是又出了什麼事兒？

    她的心頭頓時重重地跳了一下。

    對這位嫡親的兄長，徐姚黃實在是心力交瘁了。

    母親一向管不住徐鎮霆，而父親又一度被徐鎮霆矇蔽，不知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爲。

    若徐鎮霆不是徐姚黃唯一的同父同母哥哥，她出嫁後的孃家人，徐姚黃一定不會為他付出那樣多的精力。

    狗肉上不了正席，那就不要上好了。

    她匆匆走到徐鎮霆的門前，就聽到裡頭一陣嘶吼：“滾，滾出去！讓我一個人清靜一會兒！”

    徐姚黃見一個小廝拎著食盒，屁滾尿流地衝了出來，她便示意那小廝趕緊離開，又等了一會兒，才提著裙角跨進門檻。

    “你又來訓斥我？”

    徐姚黃一怔，抿唇微笑著說：“瞧哥哥說的這是什麼話呢？我是你妹子，哪兒有資格訓斥兄長的道理？”

    徐鎮霆不吭聲，他把被子往自己面上一蓋，一點兒看不出成年男子的風貌，倒像是個破罐子破摔的孩子。

    “哥哥，你這一整天都不出門，又發生了什麼事兒？”

    徐鎮霆露個後背給她。

    徐姚黃見兄長一直在床上鬧彆扭，身子扭來扭去的沒個正形，她也無奈了，只是嘆氣說：“既然哥哥不想和妹妹說心裏話，那我改天再來吧。”

    她剛要走，看到兄長背上一塊汙跡，隨口說：“你背上怎麼沾了一塊血？”

    誰知徐鎮霆突然直起身，面無人色地盯著她，喃喃說：“你說，我身上有血？我……我殺人了……我該怎麼辦？”

    其實那不過是一塊深色汙跡罷了，李微之和小廝小祥都是被他掐死的，根本沒出血。

    徐姚黃臉色也微微的變了。

    徐鎮霆這時候再也顧不得鬧脾氣，就和上一回出事一樣，一五一十將事情和妹子說了。

    徐姚黃倒抽一口冷氣，終於站立不穩，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夜色漸深，她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如一尊雕塑。

    “立春後天氣已經熱起來了，不能再耽擱了！”

    徐姚黃雖一陣心悸，卻也不敢繼續困坐愁城，她用力拍著徐鎮霆的肩膀，說：“那兩具屍首，可不能就這麼留在那裏。等一會兒天色再晚一些，哥，你趕緊找幾個心腹的活計，一定要是最推心置腹不能出事的，讓他們悄悄去一趟那裏，還要準備一輛沒有家徽紋飾的馬車，趁夜把他們弄到城外，要麼埋入山裏，要麼扔進亂墳崗。

    再把整個屋子收拾整齊，摔壞的碗碟都收拾了，要還原成主人將屋子歸置整齊，臨時外出的模樣！”

    見徐鎮霆還一臉惶惑無助，她用力一巴掌抽到徐鎮霆臉上，厲聲問：“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