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你的身體
那是一雙鵰刻了鴛鴦戲水的漂亮髮簪,簪子上頭還嵌了一顆巨大的紅寶石。
李微之嘴唇囁嚅著,說:“我爲了贖身,給了象姑館的主人。”
“胡說。”
徐鎮霆的語氣越發的和緩溫柔,卻透著一絲危險。
“你不要扯謊騙我,我是從象姑館來的,不然你以為我怎麼知道你悄悄的租了這麼個破院子?”
徐鎮霆一把攥住李微之纖瘦的雙臂,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你付贖身錢的那些珠寶首飾,確實很多都是我送的,我怎麼能讓象姑館的人扣下?他們也配?”
徐鎮霆一字字說道:“我已經將那些東西用銀子贖回來了,但我並沒有看到那根髮簪。你竟把我們的定情信物給丟了嗎?”
李微之慌亂間後退兩步,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自從知道了顧玉卿要來本城,李微之不想再錯過這個機會,他將那枚成色極好的寶石取了下來,金子融了,重新打成了一個同心方勝,送給了顧玉卿。
李微之也並不覺得自己對不住徐鎮霆。
他和徐鎮霆之間,原本不過是生意關係,而且他是被迫的。
若他有的選擇,一定不會進象姑館那種腌臢地方,他的頭微微的疼了起來,有什麼東西在頭腦深處呼嘯著,似乎就要奔騰而出。
他絕不該耽擱在象姑館那種腌臢地方!
小祥出去給李微之燒開水,這會兒水開了,他拎著壺進來,見徐鎮霆和李微之爭執不休,甚至李微之臉色都變了,他小小年紀如初生牛犢不怕虎,忙忙的衝了過來,大聲喊:“你快放開公子,他要喘不過氣了!”
徐鎮霆面容已近乎猙獰,盯著小祥冷笑道:“你敢對著我這樣說話?你知道我是誰?”
小祥垂頭想了一下,說:“我為什麼不敢,難道你竟是顧玉卿?”
徐鎮霆的臉色大變,冷聲說:“顧玉卿是誰?”
小祥沒想到徐鎮霆步步逼近自己,他年紀小,頓時害怕了,慌得一下子將手裏的水壺砸向徐鎮霆!
徐鎮霆雖然躲了一下,但腳面還是被滾燙的熱水澆到了,頓時是一陣鑽心的疼。
徐鎮霆勃然大怒,將李微之摔回榻上,反手拎起小祥。
小祥不過是個半大孩子,被他拎著脖子離了地,兩隻小腳兒在半空中不住地蹬踹著,但他卻無法從徐鎮霆的手掌心裏掙脫出來,李微之見小祥的面色已經紫漲,嚇得從床榻上跌下來,先是抱著徐鎮霆的腿哀求他:“求求你,鎮霆,徐公子,你放開小祥!他快要被你掐死了!”
徐鎮霆冷笑一聲,雙眼已經赤紅:“那你告訴我,顧玉卿是誰?你的相好?你用著我的銀子去養你的相好?”
李微之搖頭:“我沒有。”
他確實沒有,顧玉卿是遠近有名的角兒,比他可要有錢多了,哪兒還用得著他來養?
徐鎮霆抬腳甩開李微之,手上力氣更重。
他這段日子一直窩著一股火。
被倪家人嫌棄,被街頭巷尾的人嘲笑,被老爹責罰,屁股連續捱了好幾頓結結實實的板子。
如今小祥就是他發火的出氣筒,他對這種買來的小廝根本就不在乎,就像是用完的垃圾一樣,死了就死了,甩開就是。
李微之見小祥剛纔蹬踹的雙腿已經挺直了,腦袋也歪了下來,他心頭一驚,撲到徐鎮霆身上,張嘴就去咬他的脖子!
徐鎮霆本就一肚子的火氣,這下子登時火上澆油,將沒了氣息的小祥順手甩開,一把攥住了李微之的脖子。
“狗東西,養不熟的白眼狼!”徐鎮霆一字字說道,雙手攥緊,李微之頓時呼吸不暢,臉色也漲紅了。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李微之只覺得喉結處劇痛,像是已經被徐鎮霆的雙手掐碎了似的。
他原想服軟,可一想到跟著徐鎮霆走,自個兒不但再也沒有自由生活,還要服藥,這輩子都不可能恢復一個正常男人的模樣。
他雙眸噙著淚花,緩緩搖了搖頭。
徐鎮霆這輩子也沒有這樣生氣過。
他自己明明是個出身絕佳的貴公子,哪怕平素偶爾被小倌兒忤逆,也不過當是被貓兒狗兒抓了一下,是絕對不會當真的。
但這一刻,他心口燃燒著熊熊的怒火,那種怨憤氣惱就像是滔滔不絕的浪潮一樣拍擊著心靈,他甚至像是聽到了一個聲音,嘶啞低沉地說著——
這群人都看不起你。
你的妹妹比你小十歲,把你當孩子似的訓斥。
你的爹爹已經放棄了你,認為你是朽木不可雕也。
你的姑姑也更加看好別人,她覺得你行事腌臢不堪。
現在,連這個象姑館的小倌,這麼下賤如淤泥的人,居然也不肯和你雙宿雙飛。
他愛上別人了。
他寧可花錢求著別人睡他,也不肯被你睡。
徐鎮霆的額角爆出青筋,他冷冷盯著李微之,雙手如鐵鉗子一樣收緊,李微之一雙手不斷掙扎著,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長長的抓痕。
到最後,李微之終於還是斷了氣。
看到李微之雙眼微合,手也終於垂落下去的一瞬,徐鎮霆的神智全回來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失去氣息的李微之,終於嚇得將他扔回床榻上。
已經死去的俊美少年身子像是沒骨頭一樣軟倒著,長長的袖子落在地上。
徐鎮霆嚇得後退兩步,一旁桌上的藥撒了下來,大半砸在他的身上。
苦澀得異常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李微之已經自贖其身,他現在是自由人。
——自由人若被人殺了,官府是會徹查兇手的。
——本朝律法,殺人償命。
徐鎮霆再也顧不得那些,匆忙轉身,踉踉蹌蹌幾步,喝醉了酒一樣的推開門,拔腿就往外跑了。
這間經過佈置、雖沒有名貴擺設,卻顯出幾分溫馨雅緻的小院子如被颶風颳過一般,顯出極悽慘的狀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雪白的滾金邊裙琚如雲朵般飄動著到了門前。
女人披著長長的披風,戴著風帽,大半臉兒都被遮住了。
她的纖手裡抱著一隻貓兒,激動地喵喵叫了起來。
女人微微一笑,說:“你莫要著急,已經找到你的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