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熙見到李微之，眼前一亮，他今天打扮得也特別的精緻，一身秋香色的夾襖，腰身收得很攏，頭髮全梳得光光溜溜的，露出一張秀美的臉蛋，眼如春水，唇似丹朱。

    只是李微之的目光，卻全然傾注在顧玉卿身上，將顧玉卿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那雙眼睛簡直像是飴糖，黏糊糊的摳都摳不下來。

    顧玉卿當然察覺到這兩道目光，但他並沒有抬眼去看，只是定定看著江禾熙。

    會賓樓裡的幾個夥計見打架的人可算是散開了，也忙出來將看熱鬧的人群散走，又忙不迭地請顧玉卿趕緊進去。

    陸清驍也施施然下車，身後跟著雪芙和宋曉曉，宋曉曉朝江禾熙豎起大拇指，低聲說：“你真厲害。不過我剛纔還是有一點兒擔心。”

    江禾熙笑著問：“有啥可擔心的啊？”

    “還是想把內丹給你。”

    江禾熙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說：“你和薛仁這一趟應該很開心吧，怎麼愁眉苦臉的？”

    宋曉曉扁扁嘴唇，終於還是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我擔心我現在不把內丹給你，將來我再也捨不得給你了。”

    江禾熙聽了微微一樂，說：“那也沒什麼。”

    她們兩個小姑娘都生的嬌小，江禾熙身形比宋曉曉要高一點，便雙手環繞著宋曉曉的肩膀，臉蛋俯在她耳邊細細說話，兩朵芍藥花湊在一起，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讓我猜猜啊，讓你動了這一點點的貪念，是不是因為薛仁啊？”

    宋曉曉好不容易纔將自己心中的貪念和盤托出，她這會兒正心裏頭不自在極了，誰知江禾熙的口氣極為平常，還帶著幾分取笑自己的意思，她便急了。

    “你是修煉數百年的妖，難道內丹有多重要，自己不知道嗎？”

    要知道，修煉數百年形成內丹的大妖，一聽人說覬覦自己的內丹，當場便要勃然色變，哪怕人家還沒動手，都要將這人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哪兒有江禾熙這樣輕飄飄渾然不在乎的啊？

    江禾熙還有閒心扶著她的腰，提醒宋曉曉別被門檻子絆倒。

    “你是因為薛仁吧？”她重複了一遍。

    宋曉曉頹然吐出嘴裏鼓囊囊的氣，說：“是啊，就是因為他。”

    “那就得了。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是人身還是松鼠的身子。我也一樣，只要你能在我身邊，和我長久做個伴，這就很夠了。只有你想和薛仁在一塊兒，纔會想變成人的。薛仁他不過是個凡人，人生短短几十春秋，這幾十年我把內丹給你用，又有什麼關係？”

    她們已經走到了戲樓內部，此時戲樓內爲着新年的關係，已經裝扮一新，華麗的大宮燈幾乎從天垂落到地面上，那雕花鏤金的四角上，雕鑿著無數的仙女仙人，各個都有著清麗的眉目，和凝固在宮燈上的不敗容顏。

    江禾熙吐出一口氣，說：“人生實在是太短暫了，對於得道修行的妖來說，短短數十寒暑，不過露水般翛然而逝。到了薛仁嚥氣的時候，你再把內丹還給我就是了。”

    宋曉曉勃然色變，低著頭不吭聲。

    她確實沒想到這一遭，一想到那威武高大的漢子，不過是在數十年之後，就變得身形佝僂、鬢髮如霜，她內心深處，突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惶惶然的情緒。

    江禾熙卻沒意識到宋曉曉的情緒變化，她已經被戲臺子吸引住了。

    此時戲臺子上是一個嬌俏可愛的小姑娘，正從戲臺子的一面，以輕盈靈巧的步子跳到另一面，對著一側的一個桃花面的書生說了一疊聲的話，因她說的話跟連珠炮似的，江禾熙沒聽明白，但她好奇地問一旁的顧玉卿：“這臺子上個子小小的是女孩子嗎？”

    顧玉卿搖頭，說：“當然不是，我曾經告訴過江姑娘，在戲臺子上表演的，全是男子。”

    江禾熙望著戲臺子，喃喃說：“可是她的一舉一動，身段容貌，實在是太像女孩子了。”

    戲樓老闆遠遠的見顧玉卿進來了，忙不迭的走過來，親自送上香茶，請顧老闆趕緊到後臺上妝：“這一整個樓裡的，都是您的戲迷，您若是再不來，我可真要心急如焚了。”

    其實剛纔發生的一起，這戲樓老闆如何不知道？

    只不過攔住顧玉卿的紈絝，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林貴妃的嫡親弟弟，年前林貴嬪連跨了兩級，擢升為貴妃的訊息一傳開，那林漣生簡直要成屬螃蟹的橫著走了。

    顧玉卿便是受了戲樓老闆的邀請，纔會來這一趟，誰知在門口遇上險情，他知道戲樓老闆剛纔當了縮頭烏龜，心頭其實有氣，但也知道，這當地的紈絝子弟都是當地的地頭蛇，這些在本地討生活的人當然不會幫他出頭。

    顧玉卿心頭有氣，但也不好發作，看著江禾熙的眼神就更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喜歡感激。

    他讓戲樓老闆在最好的位置加了五個座位，親自領著江禾熙一行到位置上坐了，才笑著說：“等會兒請聽我開嗓子唱戲。”

    他們都沒管李微之，但李微之這會兒眼睛裏只有顧玉卿一個人，哪兒肯走呢，就一直巴巴兒跟在他們身後。

    江禾熙隔上一會，回頭看李微之一眼，顧玉卿從小在風月場合長大，極擅察言觀色，立刻知道江禾熙對李微之有興趣，至於這興趣落在哪兒不好說。

    畢竟江禾熙的芳心是屬於陸硯驍陸大人，那位嚴肅冷峻的錦衣衛指揮使的。

    他把江禾熙、宋曉曉和陸清驍等人安置好了，便對李微之招了招手，說：“我雖然不認識你，但你既然是爲了我而來的，不妨坐在這兒，等我唱完了戲，若還有空閒的話，可以和我聊兩句。”

    李微之點頭如搗蒜，忙說：“有的有的，哪怕等到半夜，我也是有空的。”

    見顧玉卿往後臺去了，茶博士來倒了茶，又送了幾碟精細的果品，江禾熙望著李微之，問道：“你很喜歡顧玉卿嗎？”

    那徐鎮霆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