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曉聽得極入神。

    陸硯驍繼續說：“除了伏羲女媧、后土、共工、相柳、燭九陰等諸神之外，還有一個人，在《山海經》裡相傳她是“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髮戴狌,是司天之厲及五殘”，但在一本殘本的《古文記事》裡，也曾記錄她是相貌姣好的女仙，且人首蛇身。”

    他說完，看著地上的骨骼，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

    像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可他一時間卻抓不住。

    昭陽太子之後，宮中又出了寶珠失竊案，關聯的正是傳說中風鬟霧鬢，貌美如花卻又人首蛇身的西王母，傳說中周穆王和西王母一見，西王母對他極傾心。

    但周穆王卻不肯留在西王母的宮殿中，和她共享長生的極樂世界，而硬生生地趕返自己的王城。

    周穆王當初狠心離開西王母，是否因她雖貌美如花，卻有著一副蛇身，讓周穆王實在是吃不消呢？

    往事掩埋在層層的迷霧中，也不知何時才能撥雲見日。

    陸硯驍問薛仁：“若這位高僧真生了一條蛇尾，寺廟中的人，竟沒人發現蹊蹺古怪？”

    薛仁搖頭，說：“我倒是旁敲側擊的問僧人們，這位高僧可曾有腿腳上的毛病，例如腿腳不便，一長一短，又或者是跛腳。僧人們說了，大夥兒都穿著長曳地面的僧袍，確實不曾留意這位高僧是否一條腿長、一條腿短。但他們都說，這位高僧行走如常人，確實是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陸硯驍點點頭，沉思片刻，又問：“除了這副屍骸之外，關於昭陽太子還有別的訊息麼？他入寺的時候畢竟已過盛年，是否留存了血脈於世？”

    薛仁搖頭說：“問題就在這兒。”

    他們倆都知道，當初入主東宮時，昭陽太子有一個太子妃，兩個太子嬪，這三個女子給太子統共生了二男四女六個孩子。

    可如今除了最小的女兒尚存於人世間，其他的孩子都死於那一場大火中。

    這一點是不必懷疑的。

    一來，當晚大火，不少人聽到了宮苑內傳來孩子的呼救啼哭聲。

    二來，大火撲滅後，有仵作進入火場檢查，確認火場中確實有五具年歲和太子子女相仿的孩童屍首。

    況且當日諸多人馬布下天羅地網，若帶著孩子一起逃離，昭陽太子當時最大的孩子也不過六歲，必然在路途上會有啼哭吵鬧，會將他的行蹤暴露出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想必當年正值盛年的昭陽太子，考慮到他將來仍能生育子女，是不會將孩子帶在身邊的。

    薛仁說：“我和曉曉下山之後，將太子的疑骨寄存在一處妥當地方後，便四處問詢關於寺中高僧的傳聞。倒是聽說了一個離奇傳聞，事情發生的時間，約莫是這位長了條尾巴的高僧到來之後的。”

    原來他和宋曉曉裝作一對少年夫妻，在禹州城附近的山野間四處遊山玩水，雖然天冷雪大路滑，不少人都納悶他們倆出來玩兒個什麼。

    不過有宋曉曉這樣嬌小玲瓏的少女相伴，倒也沒人對他們的身份起什麼疑心。

    “說是有一位高僧，一直在四處雲遊布藥，說一日經過一個農戶家，見他家的長女病重，便留了藥，治好了長女的病之後，這家的長女竟離奇懷孕了。她不肯告訴自家的長輩，到底孩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家裏人想找男人算賬而不得，氣得半死，便將這女孩兒一捆，外面的棉襖一扒，往柴房一扔，說早知道她這樣不要臉，巴不得她直接病死得了。

    天寒地凍的，這家人就是起了將侮辱門楣的女兒殺了的心思。

    誰知第二日，他們去柴房一看，女孩兒穿得很暖和，身邊還放了不少齋菜。那位曾經布藥的大和尚端坐一旁，告訴這家人，這女孩兒腹中的胎兒是他的。說女孩兒原是不想毀了他的清譽，所以才咬死不肯說出他的名字。”

    “這孩子現在何處？”

    薛仁搖頭說：“不知道。說這家人住在山腳下，僧人承認了自己是孩子的父親，又留了大把銀錢給這家人養孩子。他們也就忍恥把孩子拉扯大，誰知孩子七八歲那一年，突然山洪將山腳下的一片房舍都沖垮了，死了不少人。這家人也在裡頭。說不定孩子也跟著一起死了。”

    說到這裏，薛仁指了指一角的骸骨，問陸硯驍：“既然已經追查到這兒，咱們可否直接回皇都覆命了？”

    陸硯驍卻搖頭思忖：“先緩一緩。容我想一想。”

    薛仁苦笑：“是啊，咱們都得想一想，我把這骸骨給你看，我們這麼多年交情，自然不必擔心你覺得我腦子出問題了。可若把這骸骨獻給皇上，皇上一看，該不會以為咱們倆爲了儘快回皇都，不知從哪兒挖了個大蛇敷衍他！皇上一生氣，把咱倆的腦袋瓜咔嚓給砍了咋辦？”

    宋曉曉大吃一驚，厲聲說：“不準！誰都不準動你們脖子上的腦袋！”

    見曉曉這樣護著自己，薛仁衝她微微一笑，那濃眉大銅鈴眼裏，滿含著無限的情意。

    陸硯驍將目光朝窗外一掠，將自己心中的疑雲和愁思往外拋灑去了。

    *

    江禾熙到了陸清驍的屋，和他對面而坐，立刻直入主題。

    “關於芸姐姐的婚事，你有什麼法子啊？”

    陸清驍倒了杯茶，一邊喝一邊說：“我雖和芸兒相處時日甚短，但我也知道，芸兒對她的未來夫婿十分滿意。此事若要她改變主意，就要讓她知道事實真相。”

    江禾熙沉重地點點頭，說：“可我實在是……沒法開口。”

    陸清驍笑了：“咱們是阻止她往火坑裏跳，有什麼不好開口的？不過常言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若要她真切相信那徐鎮霆真有問題，不如將事實真相展開在她眼前，讓她自己親眼瞧見，她就能死心了。”

    陸清驍繼續分析：“舅舅很疼愛他的兒女，只要芸兒妹妹的心思變化，她開口要退婚，舅舅自然會同意的。”

    江禾熙問：“那咱們怎麼展現出事實，讓芸姐姐親眼看見呢？”

    陸清驍又笑了：“這個麼，就需要咱們先去調查一下徐鎮霆的心肝寶貝李微之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