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離奇聲音
陸硯驍凝視江禾熙不語。
太陽已經出來了,城牆一帶被照的亮堂堂,屍首被蓋上了白布,但這一片窄小的巷子人群空前的多。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古往今來從沒少過。
雖然衙役們盡力擋開老百姓看熱鬧的眼神,但人頭攢動,可想這群人看完熱鬧回家,馬上就會將看到的訊息傳開去。
江禾熙很不服氣:“這老更夫死的真的很蹊蹺啊!一般被蛇咬,不都是腿上被咬上,又不是深山密林裡,旁邊沒有藤條枝丫,它幹嘛非得竄起來咬人脖子?”
這話說得極有道理,陸硯驍其實也看出蹊蹺只是沒說,他看著江禾熙嬌憨肥圓的臉蛋,心想這丫頭看上去傻乎乎只知道吃肉,其實腦子並不差。
縣太爺沒想到自己當機立斷一盞茶工夫斷了案,原是又能送走錦衣衛指揮使大人們,又能在大人們面前露臉,展示自己的睿智,卻偏偏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給自己添堵。
他臉色一沉:“本縣周遭林木蔥蘢,城中也有不少樹木,家家戶戶都要買蛇藥放蛇患,有蛇是什麼稀罕事?老更夫被毒蛇咬死,本縣令也十分同情他的遭遇。”
他頓了頓,悄悄掃了一圈以陸硯驍為首的錦衣衛們的反應。
見陸大人面無表情,似乎也不甚在意,縣令一臉悲天憫人:“小姑娘家家的沒見識也就罷了,老夫不和你一般見識。老夫自掏腰包,多加三兩紋銀,把老更夫的喪事辦的風風光光,也算是送他最後一程!”
他一邊說,一邊真從自己荷包裡掏了三兩紋銀出來,隨手遞給身旁的師爺。
周遭看熱鬧的人便議論紛紛,都說縣太爺不但為人正直,還善待百姓。
這可把江禾熙給噁心壞了。
人都死了,腳已經踏上黃泉路了,不查明死因為他報仇,反倒顧著給人買口好棺材有啥用啊?
她原本對陸硯驍還有三分期待,可陸硯驍遲遲不出聲,她胸脯子激烈起伏著。
偏偏哥哥還在一旁勸她:“罷了。別說了。”
江言煦是怕妹妹吃虧,但卻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話一說完,江禾熙便跺腳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說完她就氣的跑掉了。
眼不見為淨!
縣太爺捻起鬍鬚樂了,這丫頭片子說什麼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殊不知現在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不就是他自己嗎?
見攪局的煩人小姑娘走了,縣太爺一邊讓師爺立刻處理老更夫的喪事,讓這無親無故的老人家入土為安;一邊笑著恭送陸硯驍一行人出城。
他笑得恭敬謙卑,心裏頭直嘀咕,趕緊走吧錦衣衛大人們。
誰料陸硯驍只是攥緊了手中的馬鞭,沉吟片刻說:“突然想起有事沒辦完,我再留兩天罷。”
縣太爺一張笑臉僵住了,心裏頭叫苦不迭,兩天覆兩天,兩天何其多,這群煞星啥時候才能徹底離開他的視線啊。
他剛纔還覺得老更夫命苦,現在覺得自己更命苦了。
江禾熙氣鼓鼓一口氣衝出去老遠,才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跟了上來,她還以為是哥哥追來了,只是停下腳步卻不回頭。
陸硯驍輕聲笑了笑:“這老人家的脾氣還挺大。”
江禾熙一怔,抿著嘴唇不吭聲,小臉氣的紅撲撲的。
“在下不想吃虧,想請老人家給我一點指點,不知道這位老人家可否賞臉啊?”
江禾熙見他繞到自己面前,一臉誠懇求教的模樣,終於繃不住唇角上翹:“哼,你現在才知道找我啊?剛纔還不信我?”
陸硯驍搖頭:“我一直很相信你,只是剛纔人多口雜,我怕你一張口就把妖怪作祟說出來,到時候整個縣城都不得安寧。”
原來如此,江禾熙接受了他的解釋:“告訴大家有妖怪作祟不好嗎?多加防範啊?”
陸硯驍並不糊弄她:“普通人面對妖法在身的人、或者是妖,哪有什麼防範之法?他們沒有受害,不過是因為並無可圖之處,作亂的妖或是人不會對他們下手罷了。”
江禾熙覺得那老更夫很可憐,但轉念一想也對,除非自己就在老更夫身邊,那蛇一出現她就把它給殺了,否則這東西又有劇毒,又會飛天遁地的,可憐的老更夫哪裏防得住?
陸硯驍知道江禾熙是個聰明女孩,一點就通,繼續說:“若將妖存在的事情公開說出來,除了把他們嚇著,讓家家戶戶無法安居樂業陷入恐慌,並無一點幫助。”
江禾熙明白了陸硯驍的意思,但仍舊耿耿於懷:“就這麼裝不知道,完全不理嗎?”
“當然不是。”陸硯驍正色說:“老百姓可以一無所知,但我們要將作惡的人揪出來!保得一方平安,正是我們的責任。”
他說完,對江禾熙笑了笑:“怎麼樣,願意幫我了吧?”
江禾熙抿唇點點頭:“看在你尊老的份兒上,幫了!”
他倆把事情談妥了,哥哥江言煦才匆匆追了上來。書生到底腿腳沒那麼輕便迅捷,跑得是滿頭大汗。
他還怕妹妹和指揮使大人拌嘴,一看兩人都臉帶微笑,總算是放了心。
江禾熙不願哥哥擔心,在哥哥面前也沒提此事,當天晚上哥哥已經早早上床休息,她悄悄在哥哥的床周圍佈下一個隱形的警示陣法,這才匆匆出了客棧和陸硯驍會和。
這是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黑漆漆的天上隱隱藏著半個毛月亮。
這時候下葬講究要麼當日暴斃當日下葬,要麼停靈七天到十四天不等,縣太爺不願老更夫之死生出事端,命師爺速速下葬,師爺便匆匆在城裏壽材店買好了所有用品和一口相當不錯的棺材,僱了抬棺人趁著夜色匆匆出城埋葬。
江禾熙低聲說:“那棺材肯定有蹊蹺。”
他們倆悄悄跟在送葬人的後頭,陸硯驍也低聲問:“怎麼說?”
“你聽不到嗎?有很奇怪的聲音。”
陸硯驍側耳傾聽,這一晚出奇的安靜,連打更的聲音都沒有。
他剛要說話,突然之間,那口黑漆漆沉甸甸的棺材裏,確實發出了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