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驍說：“不管她是選擇隻身出門，還是割捨不掉這些外物，不肯離開，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江禾熙若有所思：“這樣做，是不是太無情了一些？”

    陸硯驍坐下來，和她面對面，黝黑明亮的雙眸很是認真地說：“江禾熙，你要明白，每一個人的出身都是不一樣的，他們面對的事情也完全不同，當我們沒有處於和他們完全一樣的立場時，我們是不可能完全理解他們選擇的原因。”

    江禾熙手託著腮，認真地思考著陸硯驍說的話，她迷迷糊糊地重複了兩遍，說：“嗯……”

    陸硯驍又說：“但我們可以尊重他們做下的每一個選擇。”

    江禾熙點點頭：“是。”

    “同時，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就應該自己承擔相應的後果。就像珊瑚，她的家人爲了活命，把她賣了，就要承擔家中再有生老病死，可能和珊瑚連麵都見不上的後果。而珊瑚一旦決定不出門，她繼續享受現在的衣食住行的同時，就要忍受不能和親人見最後一面的結果。”

    江禾熙霍然開朗，說：“你說的對，陸硯驍。”

    晚上吃飯的時候，王夫人很是體貼，說知道他們年輕人，不喜歡和年紀大的人一起吃，而且口味不一樣也吃不到一起去，便單獨給他們開了一席。

    陸硯驍為表示謝意，準備了一些禮物，主要是適合中年孀居女子使用的名貴布料，用匣子裝了送給王夫人，王夫人果然十分高興，還笑吟吟問陸硯驍，是否對同行的江姑娘十分看中，若是喜歡的話，她可以居中做媒。

    陸硯驍實在招架不住王夫人的熱情，正在為難，幸好白軒朗搭救他：“娘，您可千萬別給人做媒了。小硯硯的婚事，他可以回了京城和爹孃再商量啊！”

    王夫人說：“你說的也是，要不然，我幫你們修書一封，先和你爹孃說說？”

    白軒朗忙把他娘按回去坐好，又幫他祖母夾菜，給他母親也夾了好幾道菜：“好了好了，你們好好吃飯！”

    王夫人嗔怪說：“你別瞎給你奶奶夾菜了，她老人家很多菜克化不動的。”

    白軒朗說：“知道，若非嫂子幫忙照顧奶奶，奶奶的身子骨也不會一直這麼硬朗。”

    說著，他衝季淑真笑了笑，季淑真卻只是羞赧地垂下頭，低聲說：“今晚的菜裡頭，那到老汁雞是我親手做的，叔叔可以請你的朋友們多嚐嚐。”

    白軒朗點點頭，突然猴兒一般的奔到了季淑真面前，剛想伸手去扶她的肩膀，把站在一旁立規矩、服侍兩位老太太用餐的她也按下去坐著，季淑真卻很敏感地意識到他想做什麼，立刻閃躲開了。

    王夫人說：“你快別瞎鬧你嫂子了。”

    白軒朗離開主屋時，隨口嘆氣道：“我嫂子嫁進來快十年了，竟還要繼續立規矩。”

    陸硯驍看了他一眼，說：“你似乎很關心你嫂子?”

    白軒朗回頭看了那主屋一眼，欲言又止地搖了搖頭說：“罷了。”

    在白府住了一兩日，江禾熙雖覺得事事妥當，但這白府中，卻不算非常的太平。

    那位三年前已經過世的白老爺子，江禾熙雖然緣慳一面，但也注意到一點，白老爺子當年娶回家的小妾著實不少。

    為白老爺三年的服喪期雖已經滿了，但這整個白府的上上下下，從年事已高、每天跟個吉祥物一樣被穿戴好、擺放在上房裏的聶老夫人，到掌管整個家忙裏忙外的王夫人，和她孀居的媳婦兒季淑真，還有白老爺的十幾個小妾，打扮得都異常的素淨。

    離立冬還有幾天呢，但整個白府放眼看去，所有人都是銀裝素裹，各個冰雕似的少了一分人氣，若說這其中最鮮活的，怕就是白軒朗一個人了。

    這天下午，白軒朗便自己提了個茶壺，還特意跳了幾樣堅果和點心，一口氣提著往客住的廂房來了。

    他一看到趴在桌子上的杯墊上睡覺的小松鼠，便順便摸了一把，說：“江姑娘，你養的這個小玩意兒還真可愛，小小的一個，平時也乖巧的很，你說什麼它就蹲著聽，倒像是聽得懂你說的話似的。”

    宋曉曉吱吱叫了兩聲，那當然，她肯定能聽懂江禾熙的話啦！

    白軒朗說：“這小傢伙實在可愛，到底好養不好養？若是好養的話，我也去逮一隻來，我正好還留下一個裝鳥的籠子怪精緻……”

    他話音沒落，手就被宋曉曉抱住咬了一口。

    “哎呦！”

    宋曉曉吱吱叫：“不準把我的族人當小玩意兒抓了來養！松鼠在外頭過得好好的，憑什麼要被關起來當玩具啊！？”

    江禾熙把宋曉曉收進自己的荷包裡，對白軒朗說：“小動物都有野性的，況且季姐姐也不一定喜歡養小松鼠啊。我這兩天看她總悶在房間裡頭，說不定讓她出去多走走，她更加喜歡呢？”

    白軒朗雙眸頓時一亮，一拍巴掌說：“不瞞你說，江姑娘，我也是這麼想的。正巧今天開始，咱們禹州城開始舉辦燃燈節，滿城點滿各種燈火，好看極了！不如我帶你們一起轉轉？我想著帶上季淑真纔好，但是你也知道，我家的規矩多，不如，你幫我和我母親說道說道？”

    宋曉曉嘟著嘴，坐在江禾熙的荷包裡頭嚷嚷：“我看啊，他一定是喜歡上他嫂子了！”

    江禾熙喃喃說：“不能夠吧？”

    畢竟是他哥哥的妻子啊。

    誰知白軒朗以為她拒絕了自己，頓時很失望，那雙明亮如大狗狗的眼睛也耷拉了下來。

    “不能夠麼？”

    江禾熙側頭看他一眼，說：“季姐姐做的老汁雞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歡，那我就幫忙去說一說吧。”

    白軒朗那雙狗狗眼立刻明亮起來。

    果然，有江禾熙幫腔，陸硯驍也在一旁說了兩句，王夫人笑著說：“沒想到你們和我家淑真倒是結緣了。”

    江禾熙點頭說：“季姐姐人很好，做的東西也好吃，長得也漂亮！”

    王夫人卻傷感地掏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只是可憐平兒沒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