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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縹緲歌聲

    江禾熙頓時明白了過來,瞪大雙眼說:“陸硯驍,你的意思是,殺死杏姨娘的人,很可能是當年寶珠失竊案的受害者。”

    “……的親朋好友。”陸硯驍補充道:“畢竟當時酷刑加身,血流成河,受害者大多數已經死了。”

    江禾熙心中微微發寒,她雖從那位大嬸臨死前的記憶中看到了很多人被宦官帶走,宮裏頭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減少,流言蜚語滿宮傳,但廚娘當年並沒有目睹過那些人的下落。

    雖江禾熙也能猜得到,那些人的下場必然不會太好,但這一切,到底只是她個人的猜測而已,“血流成河”四個字被陸硯驍親口說出,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乎讓人能夠眼睜睜看見,那最悲慘的一切。

    “不過,這只是猜測而已。”陸硯驍淡淡說道。

    “我只是很奇怪,寶珠在酒宴正酣之時,被一個誰也不會多留意的小姑娘含在嘴巴里帶走,這確實是件非常隱秘的事情。事後,杏姨娘似乎已經完全不記得此事,所以聽你提起,她纔會震撼落淚。將紙條傳給她的人,卻暗示早已知道是她偷走了寶珠,而且知道寶珠一直在她身邊,要挾她將寶物獻上,纔會幫她繼續保守秘密。這個人,又是從哪裏知道實情的?”

    江禾熙也緊蹙著雙眉,開動小腦袋瓜子想啊想,陸硯驍在她腦袋上輕拍一下:

    “但這些都不重要。”

    “誒?”她傻乎乎地抬起頭:“那、那什麼最重要?”

    陸硯驍輕笑:“當然是吃晚飯。”

    陸硯驍選擇的用晚飯的地方很是特別。

    這樣瀟瀟雨夜,他請褚府的下人花園的涼亭中擺設了四張屏風,將四面的冷風隔檔在外面,中間又用紅銅小火爐生了熱熱的炭火。

    石桌上,用紅絨毯鋪開,設了兩層的白銅火鍋,熱情疼疼的肉丸和各色菜品煮得滾燙,那香氣遠遠地飄了出去,和隔著一道鏤空花牆的院子裡隱約傳出的笙簫之聲,宛轉的歌聲相合,在蕭瑟的秋夜裡,真是難得的享受。

    江禾熙心想,陸硯驍也是怪的很,這深宅大院裏明明發生了一起那樣兇殘的命案,他卻有閒心思在這兒坐著吃東西。

    不過,當無邊細雨從四面八方飛落,涼亭內四角的宮燈安靜地在雨中飄飛,那搖曳的燈光將雨絲一點點的照亮,江禾熙看著外面的景緻,還是想說,陸硯驍這傢伙,不愧是京城中的高官,他還挺會享受的。

    “想什麼呢?”陸硯驍喝了一口香茗,放下茶盞。

    江禾熙說:“當然還在想案子咯。”

    “想出來什麼了?”陸硯驍微眯的雙眼,透出一絲絲的笑意。

    江禾熙吃了一口佛跳牆裏的肉丸子,垂眸說:“事發在晚上,根據你問詢的結果,除了當值的丫鬟僕從能夠兩兩作證,其他人都在睡夢裏。哪怕是屋外有丫鬟守著的主子,其實悄悄從窗戶爬出去也並不是難事。畢竟我那麼多次躲著哥哥,翻窗戶出去……”

    提到江言熙,她眼神一黯,語氣也不覺低沉,陸硯驍立刻覺察到,她是想起哥哥心中傷感,雖陸硯驍已經發誓幫她一起找,在此之前,其實也悄悄命自己的下屬送信沿途的諸驛站驛卒,同時也捎信回京城,讓他們留意約莫二十歲上下、相貌清秀俊雅的年輕書生,但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的訊息。

    陸硯驍便笑著說:“是啊,按照你的經驗來推斷,任何的不在場證據都是無效的。畢竟人人都可以像你一樣頑皮。”

    江禾熙悶悶點點頭,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啊!?陸硯驍,你是在嘲笑我吧?”

    “不敢不敢,我是在佩服你!”

    陸硯驍夾了一筷子水晶蝦仁到她碗裡。

    此時,遙遙的一段清冽動人的歌聲隔著煙雨傳來,江禾熙只覺得耳朵似乎被震了一下,她驀然抬起頭,逐字逐句地聽完。

    ——殿前的素女們一聲通稟,聽宮娥在殿上一聲啟請;纖雲弄巧輕煙送暝,挽翠袖進前來金盆扶定,楊玉環在殿前深深拜定,無限憂愁無限恨,忽聽得侍兒們一聲來請。

    這一段被唱得是蕩氣迴腸,尤其是那“無限憂愁無限恨”幾個字,句句泣血,江禾熙竟覺得眼眶都為之溼潤了。

    她擦了擦淚水,小聲說:“這唱的是什麼啊,好傷心啊。”

    陸硯驍一手撐著額頭,將手肘靠在紅絨布上,說:“這一段講述的是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故事。

    楊玉環本是唐皇之子、壽王的妻子,卻被壽王的父親覬覦,最後竟先被接入宮中,改為女道士玉真道人,之後又被封為唐皇的壽王妃。

    安史之亂,馬嵬坡兵變,為安撫譁變計程車兵,倉皇出逃的皇帝不得不賜死楊玉環,當初二人的誓言終究化爲了一場煙雲。”

    江禾熙嗯了一聲,突聽到雨中有腳步聲漸漸靠近。

    那聲音是如此輕盈,像是很輕鬆地從積滿水的水磨石路上飄擺過來,一個清冷婉轉的聲音響起:“唐皇和貴妃的故事千古流傳,但聽上去,大人似乎對此不以為然啊。”

    風雨捲起這人蓮青色的衣袖,露出底下雪白的中袖,而這人修長如玉的手握著一柄紫竹傘,指尖晶瑩淡粉,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褚府裡的人都相貌不俗,但這個人似乎格外的好看。

    哪怕還沒看清臉孔,江禾熙已經模糊產生了一種,這人一定是個美人的感覺。

    陸硯驍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風雨天來客,客從風雨來,請坐。”

    這人收了傘,將傘靠在亭子的一側柱子上,又反手將披散到身前的如墨長髮隨手撩到身後,緩緩一笑,說:“多謝大人。”

    聲音清脆,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

    陸硯驍卻說:“這裏並不是戲臺,似乎不必捏捺著戲腔和我說話。”

    這人煙水悽迷、如詩如畫的一張臉上,掠過一絲驚詫,隨即又綻放笑容,換了一把嗓子說:“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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