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不懂人情世故
江禾熙腳下踉蹌一步,撲進了陸硯驍的懷裏。
她還以為陸硯驍會躲開她,因為離開清水縣的時候,陸硯驍的臉上是一種極致的冷漠和厭倦,她想,自己不過是一個不通世事的小妖,錦衣衛指揮使大人終於厭倦了和這樣的妖相處。
他討厭她了。
一想到他討厭她,就像是一萬把刀子一起插進心口,疼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不得不竭力的壓制著自己的情緒,一遍遍告訴自己,陸硯驍有什麼了不起的,她根本不在乎他。
可現在,他就站在她身旁,張開雙臂,將站立不穩的她緊緊抱在懷裏。
他的懷抱很寬闊,常年練武的身子很堅硬,肌肉像是一塊塊磊落的石頭。
她恍惚地看著他,覺得這一刻是這樣不真實,天是一種蒙著陰雲的青灰色,幾縷鉛雲低垂飛掠,濛濛的太陽被蓋在後麵,只剩下若有若無的微光。
樹上的葉子被秋風吹得片片飄落,空氣冷得讓人打哆嗦,也正因為這樣,陸硯驍的懷抱才格外的溫暖。
她將小腦袋瓜子埋進陸硯驍的懷裏,重重地吸著鼻涕,說:“你要是不放開我的話,我的鼻涕要流到你身上了。”
這樣意亂情迷的時刻,這個妖居然說出這句話來,一時間,陸硯驍真不知道該哭該笑。
可又覺得,這纔是江禾熙會說的話。
他掏出一方手帕,迅速捂住江禾熙的鼻子:“我不放,你也別往我身上蹭。”
江禾熙用手帕擦鼻子,說話間帶著濃濃的鼻音:“小氣。”
他帶著她到一旁,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江禾熙將陸硯驍離開後,她在家裏呆了幾天,怎麼也找不到江言熙,又下決心去京城找哥哥,因覺得江言熙活著,肯定會去京城趕考,路上遇上大嬸,又來褚府找她女兒杏姨娘,這一系列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陸硯驍聽。
陸硯驍聽完,半晌沒言語。
江禾熙心裏頭沒底,攥著他的襟口不放,揚起小臉蛋,哀哀地問:“其實我不該把那顆珠子給杏姨娘的對嗎?我若不跑這一趟,她還活著對嗎?都是我的錯,我不懂人情世故,我……”
她那雙澄澈純美的瞳仁蒙上了一層濃重的悲哀,倒映著陸硯驍的身影,她似乎對一切都失去了信心,難怪都說做人難,她明明想做好事,卻總是鑄成悲慘的結局。
哥哥丟了。
杏姨娘也死了。
陸硯驍盯著江禾熙的臉蛋,這張甜美而無憂無慮的臉上,第一次籠罩著濃濃的憂鬱,這讓他很心疼,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也讓江禾熙分外的像一個真正的人類。
現在,陸硯驍知道了,除了妾室之間的爭寵外,還有一個謀殺動機——搶奪那枚寶珠。
陸硯驍當然知道,十多年前宮廷中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幕腥風血雨。
皇帝深信那枚西王母送給穆天子的寶珠裡,藏有讓穆天子能夠無數次從中原往返西王母瑤池的秘訣,那就是長生的秘訣。
若是一個苦巴巴幹活、勉強餬口的人,恐怕未必希望長生不老,延續永恆的痛苦。
但對帝王來說,無盡的財富,至高的權力,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妙,如何能夠萬世享受這絕美的一切?那便是青春永駐,長生不老。
皇帝一片孝心,將寶珠獻給太后娘娘,其實抱著的,不過是轉一道手,昭示他的孝心,再由國師出面,勘破長生秘訣。
誰能想到,一顆隱藏著長生訣的寶珠,卻帶來了無數死亡。
陸硯驍皺眉沉思,在杏姨娘屍骨上,並沒有看到寶珠。
莫非那個人殺死杏姨娘,搶走了寶珠的同時,還順手牽羊帶走了一對金蓮花盆景、一個珊瑚佛頭塔、一個紫檀座白玉白菜?
那麼這個賊,力氣可真不小。
從這個角度來說,江禾熙將這枚價值連城的寶珠,輕易地給了杏姨娘,真給她招了殺身之禍。
但看著江禾熙悽惶的眼神,陸硯驍旋即改變了想法,其實人心不足,自古如此,江禾熙明明可以將稀世珍寶據爲己有,但她卻辛辛苦苦跑了幾十里路,她有一顆赤子之心,他又怎能將罪惡轉嫁到一顆澄澈的赤子之心上?
看著江禾熙嫩紅的嘴唇,陸硯驍真想親一親她,但他還是剋制住了自己的慾望,只是用大拇指輕輕颳了刮她光滑如絲的小臉蛋。
“不要離開我身邊。”
“……明明是你主動離開我的!”
“我錯了。”
沒想到陸硯驍道歉道得這麼迅捷,江禾熙眨巴眨巴眼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但她心裏,卻有一點點甜蜜。
她可知道陸硯驍,這傢伙看上去比薛仁溫柔,其實根本是個死硬派,他居然會道歉。
“既然……既然你都知道錯了,那我就原諒你了,我允許你和我一起,不分開,找到我哥哥江言熙!”
“好。”陸硯驍點點頭:“我們一起,找到江言熙。”
江禾熙垂下頭,抿著嘴角,竭力的控制唇角上揚的弧度,就像一朵秋天裏也想綻放的花,誰也擋不住它開花的節奏。
*
“我有多少錢都不夠你還債的!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清醒啊!照你這個賭法,金山銀山都承不住!”
李姨娘滿屋子團團轉,拎起一隻雙耳花瓶,看了兩眼又放下了。
小丫鬟早知道李姨娘的習慣,生氣喜歡砸東西,但捨不得砸貴的,忙把廊下放著的貓食盆拎過來,雙手捧著送到了李姨娘手心裏。
李姨娘接過來就往地上狠狠一摜,那食盆叮呤咣啷亂響,撞在柱子上終於四分五裂。
可憐她養的獅子貓,嚇得嗷嗷兩聲叫,哀嚎著自己午餐的終結,可也不敢多囉嗦。
李姨娘的脾氣,貓都害怕。
李姨娘的親哥哥李貴耷拉著臉,埋怨說:“我沒找你要錢,我說把那些東西賣了,不就可以把賭債還上了嗎?”
“胡扯!想死你儘管去賣!”
李姨娘氣的捂著肚子直哎呦,李貴慌得扶著妹妹坐在圈椅上:“你懷了身孕,何必和我這種人一般見識?”
又說:“妹妹,你可不能不管我,賭場的人說了,再不還銀子,要我兩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