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細細回想，慕南枝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其實，大嫂嫂虞茗月她並不是壞人，她雖然有些爭強好勝、言辭犀利，事事不喜低頭，但她忠貞不二，執守本心。她心腸不壞，並不是個壞人呀！

    前世，自己之所以會與虞茗月吵得不可開交，劍拔弩張，完全是因為慕東翎從中作梗，屢屢挑撥離間……

    慕南枝藏在廣袖下的拳頭緩緩地握緊，她暗自下定了決心。

    這一世，自己一定要拼盡全力，竭盡所能，好好地護著老主母與兩位嫂嫂，以及那些對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虞茗月左手託著主母向月娥的手腕，她率先問道：“慕南枝，你在這裏做什麼？”

    慕南枝實實在在地回答：“萬芳齋的方姑娘來府上做客，我代孃親領著方姑娘來客房歇息。”

    說著，她目光平和地看向虞茗月身旁的向月娥與蔡楚楚，“主母與兩位嫂嫂怎會來到此處？”

    向月娥面無表情地盯著慕南枝，她可沒有忘記兩個時辰前，慕東翎還哭哭啼啼地跑來告慕南枝的狀。她倒要慢慢看看，這慕南枝是否真的如同慕東翎所說的那般——心腸歹毒、面目全非、表裏不一。

    向月娥說道：“我聽饒嬤嬤說，萬芳齋的方姑娘來府中做客了，便想來拜訪拜訪方姑娘。”

    向月娥雖年事已高、身體不佳，平日裏亦不關心世事，但她的一言一行仍舊充滿著不容小覷的氣勢。

    慕南枝恭恭敬敬地屈膝行了個禮，十分禮貌地說道：“主母，我剛送方姑娘回房休息，她剛進去，興許還沒歇下。”

    看著慕南枝難得老實乖巧，虞茗月心中揣測：這慕南枝估摸著又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虞茗月一挑柳眉，十分刁鑽地故意挑刺，說道：“慕南枝，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是主母身虛體弱、近幾年更是有些腿腳不便嗎？你這話的意思，是在職責主母磨蹭？”

    面對虞茗月咄咄逼人、氣勢洶洶的挑釁，慕南枝不急躁，也不惱怒，她輕輕淺淺地微笑了一下，說道：“大嫂嫂，南枝並沒有這個意思。南枝正是知道主母腿腳不便，不喜歡夜晚出行，所以才延誤了見方姑娘的時間。”

    慕南枝回答得溫和從容，不帶半點戾氣。

    “慕南枝你……”虞茗月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全都噎在了喉嚨裡。

    眼前的這個慕南枝是怎麼一回事？她今天是吃錯藥了？

    平日裏的她，不是應該張牙舞爪地反駁自己嗎？怎的今天就和小貓咪一樣了？

    虞茗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得其解，卻又不好直接發問。

    或許是被虞茗月與慕南枝的對話聲所驚擾，剛剛關上不久的房門被緩緩開啟，方樺舉止端莊得體地從房間內走出。

    霎時間，主母向月娥、虞茗月、蔡楚楚的目光全都“唰唰唰”地聚集在了方樺的身上。

    老主母佈滿皺紋的老眼一眯，似乎隱隱約約猜到了方樺的身份。

    她還沒開口說話，一旁的虞茗月率先開口質問道：“你是何人？”

    虞茗月的聲音冷漠倨傲，並帶著七分的架子，滿頭硃紅的珠釵搖晃不斷，惹人晃眼，並讓人下意識地覺得她有些難以接觸。

    方樺從容鎮定，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說道：“奴家萬芳齋方樺，見過主母，見過兩位夫人。”

    聽了這句話，方纔還氣勢洶洶的虞茗月率先變了臉色。

    南秦的大家族中，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都擅長琴棋書畫，且對女紅頗有興趣。

    而方樺卻是畫中的佼佼者，可以說，在南秦，無人能出其右。

    若說方樺的繪畫技藝排第二，怕是沒人能敢自稱第一。

    無論是老主母向月娥也好，虞茗月與蔡楚楚也好，她們早就對方樺的大名有所耳聞。

    虞茗月訕訕地微笑了一下，她走到方樺面前，頗為有禮與敬重地說道：“原來是方姑娘，方纔冒犯了。小輩久仰方姑娘的名諱，今日一見，實屬榮幸，當是如願以償了。”

    在方樺面前，就算是虞茗月都無可奈何地只能低頭。

    方樺面對虞茗月的恭維，仍舊是落落大方地微笑，她謙虛且彬彬有禮地說道：“郡主殿下客氣了，奴家不過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婦人，頂多是會些繪畫技藝，並沒有什麼過人的功夫。郡主殿下不必如此多禮。”

    但是信上的字，又確確實實是屬於他的，她曾經在書房裏無數次見過他寫奏摺時的樣子。

    雖然是王爺，又是在給皇帝寫奏摺，但是他卻沒有想要隱瞞她，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著。

    慕南枝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太刻意了，這樣一封明顯的信，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在天河周圍找到，偏偏她來到天河，來尋找鳳瑾翊，這封信就如此湊巧地出現在那裏。

    好像是特意等著她來似的。

    慕南枝仔仔細細地研究著，說不定能從這封信裡找到什麼東西。突然，她藉着燈光，方向這封信的背面似乎有些東西。

    很久以前，四哥慕槐年曾經告訴她，有一些人會利用漿糊來偽裝信件，比如將對方過去寫過的內容都收集起來，然後將字一個個地剪下來，再用漿糊重新拼接好，用火烤一烤，就便可以拼湊出一封模擬對方字跡的信件來。

    難道這封信也是這樣？

    慕南枝急忙將信放在蠟燭上開始烤，沒多一會兒，漿糊慢慢融化開來，而那些本來是鳳瑾翊字跡的地方，開始逐漸脫落，露出了原本的信件內容。

    這根本就不是鳳瑾翊親筆寫的信，而是有人特意偽裝成他寫的信。

    為什麼？

    理由只有一個。

    慕南枝將這封信直接用蠟燭燒成了灰燼。不是自己夫君的信，不是鳳瑾翊的信，她留著有什麼意義？她根本無需留著這樣一封偽裝的信。

    玉鶯休息的地方，就在外面。

    軍營不比東臨王府，她只能和慕南枝睡在同一個軍帳裡。

    “嗯？王妃殿下……您怎麼不休息了呀？”她聽到慕南枝叫自己的名字，呆呆地醒來。

    軍帳裡面，一片漆黑。只有螢螢的燭火，在靜默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