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般，在面對慕南枝這種小輩的時候，她仍舊彬彬有禮、謙虛和藹，沒有半絲高傲。

    慕南枝打自心底地欣賞方樺的人格魅力，也就是說，慕南枝不討厭方樺，甚至有些喜歡。

    見方樺轉身就要進入房間，慕南枝忽然喚了一聲，“方姑娘！”

    在這三個字脫口而出的剎那間，就連慕南枝自己都愣了一下。

    自己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叫住方姑娘做什麼？別人一路從萬芳齋趕到慕府，別人車馬勞頓，也是需要休憩的。

    然而喚出去的名字卻收不回來了。

    方樺聽到慕南枝喚她，她緩慢地轉過身，寧靜溫婉的臉上沒有任何錯愕的表情，她微微淺笑了一笑，問道：“南枝？”

    慕南枝猶豫了片刻，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方姑娘，你與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今日，是不是並非你我的第一次見面？”

    聽到慕南枝的問題，方樺明顯地愣了一下，旋即，她掩著唇笑了起來，她的眉眼彎得皺皺，道：“南枝，今日的確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不過，關於你的事，我早有耳聞。”

    頓了頓，方樺又說道：“呵呵，我的侄兒的眼光不錯，果然沒有看錯人。”

    慕南枝怔了怔，十分錯愕地重複了一遍，“方姑娘，您說，侄兒？您的侄兒，莫非是……”

    方樺語調溫柔地說出了慕南枝心中的猜測，“是的，南枝，我的侄兒就是鳳卿衍，你的夫君。”

    “啊？！”慕南枝性子耿直，聽到方樺的話，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您和王爺他居然是親人？”

    方樺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是的，王爺已故的母妃，是我的表姐。她的母妃在世時，我同她的關係一直不錯。她過世之後，我便長居在萬芳齋裡，潛心作畫，不問世事。前幾日，他親筆寫信，並派人送信至萬芳齋，請求我一定蒞臨慕府。”

    慕南枝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的杏眸瞪得老大，顯然還沒有從這層關係中緩過神。

    “其實，就算卿衍這孩子不派人送信給我，我都會親自出來看一看你。看一看，卿衍看上的女子，是有多麼不同凡響，與衆不同。”方樺說道。

    慕南枝抿了抿嘴，說道：“原來如此，但願，我的表現沒有讓方姑娘失望。”

    興許是被慕南枝的這句話逗笑了，方樺粲然一笑，說道：“南枝你怎會這般想自己？你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子啊。”

    卿衍的眼光很好，他沒有看錯人。

    說著，方樺伸手輕輕地將慕南枝的一縷長髮撩到耳後，她說道：“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告訴給小姨。只要是小姨力所能及的事情，定當全力相助。”

    慕南枝發自肺腑地感激道：“小姨，多謝你。時候不早了，先回房歇息吧。”

    方樺的臉上掛著端莊從容的笑容，她輕輕地轉身，將門關上。

    慕南枝盯著那微微透出光亮的窗櫺，心中洋溢著的，是對方樺濃濃的欽佩與好感。

    慕南枝轉過身正向回前殿去找慕騰與林素心，這纔剛準備邁開步子，便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幾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了慕南枝的面前。

    為首的那個蒼老佝僂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慕家的當家主母，向月娥。

    向月娥平日裏總是一個人住在慕府的偏殿，身邊只有一兩個老嬤嬤伺候著，她不問府中事，亦不關心南秦朝堂與百姓之事。如今的她，常年與青燈古佛為伴。

    前世的向月娥，在慕府滅門的當天，爲了爭取時間，能讓晚輩們逃得遠一些，她抽出了慕騰當年帶兵打仗的長劍，自刎於慕府的大門口。

    慕南枝清晰地記得，那日老主母的血飛濺三尺，濺得府外的貔貅石像滿是血汙，就好似是從地府裡爬出來的惡鬼猛獸。

    不過，向月娥的犧牲是白白犧牲，毫無價值的。因為，她用生命換來的，仍舊是慕家晚輩們的死亡。

    而向月娥左邊的鵝黃色長衫的女子與右側淺碧色長衫的女子，分別是大哥慕飛羽的正房與二房——也就是慕南枝的兩位嫂子。

    林素心生慕飛羽生得早，如今慕飛羽的年紀已有三十五六，他共有兩房妻妾，只是一直未有子嗣。

    慕飛羽的正房妻子，便是向月娥左側那位身著鵝黃色長衫的女子。

    她名喚虞茗月，她出生高貴，是當朝宰相的三女兒。她剛滿月的時候，南秦皇上賜了封號“曦月郡主”予她。

    這位高高在上的曦月郡主，可謂是從小便是含著金湯匙，萬衆矚目地長大，所以性格略有些偏執高傲。

    而站在向月娥右側的那位淺碧色長衫的女子，是大哥慕飛羽的二房妻子，名喚蔡楚楚。

    與虞茗月相比，蔡楚楚的姿色便較為尋常，並且出身也不如曦月公主虞茗月。蔡楚楚的父親雖在朝為官，卻不過是一個官職七品的小小官員。

    至於大哥慕飛羽當初為何會娶這樣一位門不當戶不對的妻子，慕南枝並不知曉，她也不關心。但是，慕南枝知道的是，這個看起來相貌平平、出生平常的蔡楚楚，絕對不是一個心思簡單的女子。

    畢竟，前世的她，和二嫂嫂蔡楚楚並無過多的交集。

    反之，她與大嫂嫂虞茗月的關係一直是水火不容，劍拔弩張，兩個人一見面，便少不了針鋒相對。

    並且，前世的自己總是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不足為道的小事與虞茗月起爭執。

    很多事情其實都有妥善處理的方法，可前世的自己總是與虞茗月莫名其妙就吵了起來，並且常常是吵得不可開交，雞飛狗跳。

    直到自己重生了一遭，慕南枝這才恍然明白，原來自己與大嫂嫂虞茗月的糾葛，很多都是因為慕東翎在其中摻和，挑撥離間。

    遺憾的是，前世的大嫂嫂很早便已經去世了——甚至沒等到慕家被徹底滅門的那日。

    因為大嫂嫂的身份是丞相大人的三女兒，慕東翎頗為忌憚，生怕丞相大人出面阻撓或者從中暗暗相助。所以，慕東翎聯合太子鳳玄蹤，早早地便逼迫慕飛羽發給虞茗月一紙休書。

    在拿到休書的那一日，虞茗月便喝了鶴頂紅，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