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打仗本身就不是君子之行，即便是用詭計，也無可奈何。”慕澤年糾正，“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安撫小妹，她對鳳瑾翊情深似海，如今得知自己的夫君出了事，肯定備受打擊。要不我們明日去東臨王府探望小妹？”

    “現在先不要操之過急。”慕巖英聲音有些沙啞。

    即使如他，現在心緒也是亂糟糟的。

    他放在掌心上的寶貝女兒，如今年紀輕輕卻已經守了活寡。過去，慕巖英曾經擔憂過自己的女兒喜歡的是鳳星熠，如今被指婚給鳳瑾翊，日後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

    未曾想到，他們夫妻二人，情投意合，舉案齊眉。鳳瑾翊待慕南枝極好，看向慕南枝的眸光裡，也滿滿的都是愛意。

    那種愛慕的眼神，是無法裝出來的。而且之前慕府險些被抄家，鳳瑾翊本來可以不被牽扯進來，卻因為慕南枝的緣故，心甘情願地接下這個苦差事，只因慕家的人是她的親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們成親兩年，如今還沒有子嗣。

    京城中的世家女子，有時候也會聊起這件事來，林氏也為此很擔心……但現如今，這些擔心也沒有了意義，因為鳳瑾翊去世了。

    “但是父親大人，小妹現在是最需要我們陪在身邊的時候，她那麼愛鳳瑾翊，噩耗傳來，只怕是會暈過去。”

    慕槐年一向心疼自己的小妹。

    “宮中的局勢和邊境的局勢，更為重要。槐年，你是我的兒子，應當明白這一點纔是。我們慕家人，便是保護北齊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連我們都驚慌失措，大亂陣腳，那北齊便真的完了。”

    慕巖英哪裏不傷心？那可是他最心愛的女兒。

    但家國情仇，家國總是在前。

    這位年邁的老將，如今心尖滴血，卻也只能忍痛下來，“況且現在，你們的母親還陪在南枝的身邊，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還有她在，我們靜待宮中的訊息吧。”

    ……

    慕南枝睡了三天三夜。

    這三天三夜的時間裏，她一直在發高燒，嘴裏也不斷地說著夢話。

    林氏不敢閤眼，生怕自己去睡覺的時間裏，女兒發生什麼意外。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夫人，夫人，王妃殿下醒了。”

    林氏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在地上。她甚至顧不上自己的手被燙到，飛快地起身，撩開簾子，“南枝——”

    床上，慕南枝面如死灰，呆坐在那裏。

    她的眼底，滿是紅色的血絲，聽到林氏的聲音後，她機械地轉過身。

    “母親大人，他死了……”

    慕南枝的眼睛裏幾乎沒有任何的光亮。

    她現在如同枯木一般，嗓子沙啞，嘴裏不斷地重複著同樣的一句話，“母親……他死了……”

    林氏見到女兒這幅模樣，自然是心疼不已，她急忙抱住慕南枝，安慰她說道，“南枝，戰爭之中，或多或少都會有傷亡……這也是無法避免的。而且你大哥也跟著去了，或許這件事還有轉機，我們可以再等等……”

    這話連林氏自己都不相信。

    那可是皇子，是當今的東臨王殿下。誰敢拿他的死訊謊報軍情？天子怪罪下來，誰能擔待的起。

    “不會的，他不會回來了……母親，我夢到他死了。”

    慕南枝嘴唇有些乾裂，三天的高燒，讓她現在的身體幾乎沒有任何力氣，如今還能坐起來，都因為心裏憋著一口氣。

    “母親大人，我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您不用再安慰我了。我當初就不該在京城裏待著……”

    她應該和他一起，前往勃遼。即便是死在一起，也比現在一個人死在勃遼，而另一個人卻還在床上！

    慕南枝艱難地扯起唇，笑了起來，“我嫁給他的時候，快恨死他了。要不是他的話，我肯定就嫁給太子了，他要是不願意娶我，或者拒絕了皇后的賜婚的話，我就還有機會！但是他偏偏答應了皇后的賜婚，娶了我……”

    還讓她愛上了他。

    慕南枝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淒涼，她說了一會兒後，吐了一口血。

    林氏匆忙拿起手帕，幫她擦拭唇角，“你還發著高燒，現在要好好休息才行，情緒不能過於激動。”

    這些道理，慕南枝都明白，但是情難自已。

    她要怎麼控制自己的情緒，才能不然自己想起鳳瑾翊呢？

    “他們說，他的屍體都沒有找到。”慕南枝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行，他就算是死了，也該有一個全屍，而不是像現在這個樣子，連屍體都找不到！”

    聲音漸漸地尖銳起來。

    “我要去找他，母親大人，我要去找他——”

    林氏的力氣沒有慕南枝大，再加上慕南枝因為失去了鳳瑾翊，情緒激烈，她差點摔在地上。

    “南枝，你聽孃親說！你現在必須在京城好好的休息，哪裏都不能去！鳳瑾翊就算去世了，難道他就希望自己的妻子隨著他一起離開嗎？”

    “可如果他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慕南枝淒涼地反問。

    她沒有哪個時刻比現在還要後悔，如果她當初沒有那麼害羞，哪怕留下他的子嗣，將來好歹也有一個記掛的。

    現在她有什麼？

    她什麼都沒有。

    哭了許久，慕南枝終於睡著了。林氏全身已經虛脫，她在嬤嬤的攙扶下，來到一旁坐下，拿起手帕，擦拭著眼淚，“我命苦的女兒啊，怎麼就遇到了這事呢！”

    本來以為慕南枝嫁給鳳瑾翊，是一段好姻緣的開始。沒想到，卻給自己的女兒帶來了不幸。

    嬤嬤在一旁勸說道，“夫人，您也要注意身體才行啊。”

    林氏苦笑，擦拭了一會兒眼淚，啞著嗓子詢問道：“慕府可有什麼訊息了？”

    “老爺差人送來了書信，剛纔夫人您一直在安慰王妃殿下，老奴便沒有將書信交給您。”

    嬤嬤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林氏。林氏拆開一看，是慕巖英的筆跡，他將如今宮中還有邊境戰爭的局勢與她一一告知，而後道，“這些時日，我也無法前往王府，安慰女兒。南枝的事情，便勞煩夫人了。”

    林氏眼眶泛紅，收起了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