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性本質的劣根性大概本就如此，有時候，你越是隱忍，別人反而更加的輕視你，不把你放在眼裏，甚至將你的尊嚴放在地上踩。

    今天，藉着心中原有的煩躁，程千里算是徹底的跟程父撕破了臉，一口氣將這些年對他所有的怨恨和不滿全都說了出來。

    很顯然，程父完全沒有料到這個一向隱忍的兒子會突然間爆發，而且內心居然會有如此之多的不滿與憤怒。

    可面對程千里一字一句的指責，他卻啞口無言，因為，他的確沒辦法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站在那裏，面色憋脹的一陣紅一陣白，放大的瞳孔看上去有些驚慌失措，半張著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

    儘管無言以對，可程父的心裏卻早已惱羞成怒，只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發泄口，被逼無奈之下，他只剩下氣急敗壞的眼神怒視著程千里，彷彿要吃人一般。

    此時，已經準備好豁出去的程千里，自然也就不再懼怕程父那吃人般的眼神，他毫不膽怯的與他對視，嘴角輕笑，淡淡的說道：

    “我今天也不妨毫無保留的告訴你，我一定會奮力爭奪程家的家產，而且，還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去報復所有人，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一個也別想逃脫罪責！”

    程千里往前走了兩步，距離程父的距離又近了些，他用挑釁的眸光注視著他的眼睛，咬牙切齒的道。

    在他忍氣吞聲，任人欺凌的前半生裡，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痛快順暢過，話說完後，他意猶未盡的用力提了一口氣，感覺空氣都格外清新了一些。

    他才知道，原來不必隱忍的生活是如此的愜意，更為自己的曾經感到可悲。

    可聽了程千里的一通發泄和暗晦的威脅之後，一向高高在上的程父面對本應該仰望自己，此刻卻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的程千里，從內心裏有些無法接受。

    特別是程千里最後那惡狠狠的眼神和話語，讓他瞬間急火攻心，所有的血液霎時間竄到頭頂。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氣，胸口明顯的起伏了一下，緊接著抬起手指著程千里，憤怒的開口：“你……”

    只是話還未說出口，程父突然面色一變，一隻手下意識的去撫摸心臟的位置，臉上的表情痛苦至極，下一秒，他竟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程父的身體僵硬的倒在了後面的一把椅子上，椅子伴隨著突然傳來的力道往後一撤，摩擦著地板，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等程千里反應過來的時候，程父已經完全倒在了地上，眼睛微微閉上，昏了過去。

    “爸！爸！”

    程千里頓時慌了神，他面色一變，眸底閃爍著滿滿的驚慌失措，趕緊跑過來俯下身，大聲呼喊著程父。

    儘管前一秒，他還在想盡一切殘酷絕情的話語對抗這個他自認為害了他一輩子的男人，可下一秒，面對這樣的突發狀況，出於身體的本能，他還是慌了。

    他突然想起來程父有心臟病，心裏瞬間就有些慚愧，對方畢竟是他的父親，或許有些感情是真的無法解釋的，比如，親情。

    見程父沒有半點反應，程千里頓時心頭一震，快速的轉過臉對著辦公室外大聲呼喊：“來人！快救人！叫救護車……”

    緊鄰著辦公室外辦公的秘書，早就將辦公室內父子二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但礙於是人家的家務事，他也就一直那麼默不作聲的聽著。

    此刻，聽到辦公室內突然傳來救人的喊聲，他當即第一時間衝進了辦公室，配合着程千里一起叫來救護車，將程父送去了醫院。

    救護車僅用了七八分鐘的時間就到了醫院，看著搶救室的大門被緊緊的關上，程千里這才從恐慌的情緒裡慢慢放鬆了下來。

    他走到一旁空無一人的走廊裏，感覺身體有些發軟，他將後背靠在潔白冰冷的牆面上，緩緩蹲下身來，兩隻手掌掩面，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眼淚究竟是為誰而流，可能是最近的煩心事太多，他的情緒儼然已經堆積到了一個猛烈的爆發點。

    許青山生死未卜，這讓他對許青山的那種微妙的兄弟情義產生了些變化，他有些慚愧有些懊悔，有些後知後覺，生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這讓他的心裏狂躁不已。

    他需要找到一個出口發泄出來，而程父剛剛趕在這個時候，點燃了他唯一僅剩的那根導火索，所以，他便無法控制的爆發了。

    可他沒想到，他的爆發又引起了程父的突發狀況，現在正在搶救室內搶救的程父如同失蹤的許青山一樣生死未卜，這樣的雙重刺激讓他的情緒徹底崩塌了。

    他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空空蕩蕩的走廊裏甚至可以聽得到回聲，引得走廊兩頭的路人頻頻側目，但他絲毫不在乎。

    ……

    偏遠的小漁村裏，一對夫婦正打魚歸來，漁夫老陳正在整理著今天出海一天的收穫，而老陳的妻子正在船的另一頭清洗著漁具上面的雜物。

    “老陳！老陳！，你看那是什麼？怎麼感覺……像是個人？”

    老陳的妻子將清理下來的水草重新扔回水裏，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突然發現不遠處接近岸邊的水面上彷彿漂浮著一個人。

    她面色略帶慌張的對著正在船頭忙活著老陳大聲驚呼，同時用手指著岸邊的方向。

    老陳聽到妻子的呼喊之後，立刻跑到了船尾的位置，抬起一隻手掌橫放在額前遮住光，微皺著眉頭仔細的觀望著。

    幾秒鐘之後，老陳面色凝重的嘆了口氣說道：

    “看上去倒真像個人，這年頭，怎麼有這麼多想不開的人呢，我們過去看一下吧，如果還有氣息，我們就把他救上來看看能不能救活。”

    老陳說完看了看身旁的妻子，妻子點頭表示同意，隨後，老陳調轉船頭，往人影的方向駛去。

    老陳夫婦對於在水裏看到人這件事並不稀奇，他們常年外出，靠打魚為生，這樣的事見多不怪，也因此救起過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