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因著兩國戰事，百姓們面上喜少悲多，可又因攝政王專專下了旨意，今冬春節要大操大辦，這便像是燕辰啟專拎了小鞭兒，專盯了百姓。

    要笑。

    不開心了也要笑。

    因而街上照舊張燈結綵，百姓們面上卻是皮笑肉不笑，仿若是告知攝政王：在您老人家的統領下，咱們老百姓日子越過越好。

    雖有些強人所難，可在全國老百姓加之朝中官員們的努力下，大梁總算是有了些年味。

    當然，其間也是少不了諸如丞相大人這樣“心懷民眾”的官員出力。

    沈臨風如巡街的領導，眼見著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又有專專派去的衙役幫忙，心底嘖嘖讚歎，這副軍民共樂的場面，縱然是在現代也是極難看到的，也不知這場戰爭，對於百姓來說，又是福是禍？

    她蒙著帷帽，因又是男子打扮，雖有些奇怪，可這京城又是匯聚八方來客，卻也不算引人注目，因而沈臨風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來到了丞相府門前。

    纔到門口，還是那兩個小廝。

    昨日還是氣勢洶洶，今日便換作了另一副面孔，竟比楚紅館的姑娘們還要熱情幾分。

    “呦！這位大哥！快且進來，丞相大人心懷百姓，特施了酒宴，今日，來者是客！”

    沈臨風自然是連連點頭，抬腳便往裏去，進去了才知道，此次宴飲，丞相府分明是花了大價錢。

    光潔的紅梨木大圓桌上熱氣騰騰擺了十幾道年夜菜，似怕冷了，又專用熱水在下頭浸著，什麼三羊開泰，竹報平安、五穀豐登，後頭更有些雞鴨魚肉的湯湯水水，美酒佳餚，只看著便叫人食指大動。

    整個前院，差不多擺了三十桌的酒菜，每一桌都圍著衣著各異的人物，熙熙攘攘，吵吵鬧鬧，又夾雜著應該啼哭，配著四處張燈結綵的丞相府，竟也是熱鬧非凡。

    不過沈臨風此行是有目的在身，自然不會在此貪圖熱鬧。

    人多，自有人多的好處。

    沈臨風找了處無人的地方，特摘了帷帽，在換上了昨日便留心做下的守門小廝的麪皮。

    雖衣物有些不對，可到底人多眼雜，丞相府上下皆忙的腳不沾地，自然不會留意她。

    跟著進進出出的僕人混入後院，未免被人發現，沈臨風一直低著頭。

    同前院相比，後院又是另一副淒冷情境，兩廂對比，竟是兩樣天地。

    丞相府人丁稀少，因而縱然過年也過的也十分不熱鬧。

    不過縱然如此，秉著越過越紅火的願想，沈青雲如何也要一隻手都數的過來的家眷都叫去，多多少少，也總算是個團圓。

    沈臨風掐好了時間，早早便混入沈茗姝的後院，趁著那幾個丫鬟打盹的功夫，便混入了沈茗姝的房間。

    至此，沈臨風全是屏氣凝神，再不多做什麼，只等著沈茗姝過來，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

    沈家，素來標榜的是文人清流出身，再加之唯有沈茗姝這一個女兒，因而縱然想要找些划拳猜酒的消遣，也不能當爹的對著做女兒的勸酒。

    因此，幾乎每年除夕都是一樣，做父親的說上幾句，做母親的叮囑幾番，沈茗姝這個做女兒的只管聽著教訓，時候差不多了，用了膳便也回去了。

    只是因著沈青雲收了個義子回去，又說了不少客套話，沈茗姝今夜回去的尤其晚。

    裝模作樣的話說多了，言不由心，自是要比平常累些。

    因而回了院裏，卸了滿頭釵，沈茗姝便吹了燈睡了，半點不知自己寫房裏竟平白多了個人。

    夜半三更，冷風幽幽，縱然是前院的遊客也散了乾淨。

    可睡著睡著，沈茗姝忽覺冷風陣陣，身上也冷的異常。

    耳邊，又似有淒厲慘叫，一字一句，喚的竟是她的閨名。

    “沈茗姝，沈茗姝……”

    冷。

    有雪化開，成了豆大的雪水，啪嗒一聲，自屋簷上跌落。

    悽悽惶惶，又恍然見滿屋煙霧，越發襯得眼前情境悽慘可怕。

    她恍惚起身，素手捏緊了床上紗幔，喉間滾動，一張口嗓子乾啞異常，“是誰！”

    淒厲的笑聲，在整個房間回房，沈茗姝依稀見了數十個影兒來，十個人影兒，卻發出一個聲音，又長著同一張臉。

    “沈茗姝，你連我都不認得了？！那火好燙，燒的我好疼！一次次對我痛下殺手！這麼快，你就將我忘了？”

    下一瞬，那鬼影兒陡然上前，原隔了兩丈的距離，竟瞬間挪到了她的臉前，沈茗姝冷不防對上那隻裸露在外空洞的眼窩，再忍不住，尖叫出聲，“沈臨風，是你！竟是你！”

    這尖叫聲讓沈臨風頭皮發麻。

    可緊跟著她便發覺不對，原來沈茗姝的尖叫聲中，除了害怕竟似還有絲絲興奮。

    沈臨風一臉的狐疑，卻還不肯放下報仇的心思，手上一動，另一邊的發被撥開，又露出另外一隻眼。

    她淒厲出聲，“沈茗姝！我死的好慘，下面好冷，我好害怕，你下來陪我吧！”

    “沈茗姝……”

    話音落下，一隻漆黑的眼珠陡然彈出來，正中沈茗姝的臉上。

    溼漉漉黏糊糊的觸感，讓沈茗姝面上陡然一白，繼而便是更刺耳的尖叫！

    下一瞬，她再受不住這驚嚇，身體一僵，竟直直暈了過去。

    確認她暈了以後，沈臨風這纔將自己面上的東西一把抹了，面上露出計劃得逞的笑意。

    雖早做足了萬全的準備，可因著沈茗姝素來狡猾，她不敢掉以輕心，因而在潛入沈茗姝房中時，沈臨風便點了根迷魂香來，特讓沈茗姝神志不清產生幻覺。

    加上她的精心準備，這撞鬼環節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

    沈茗姝心思之陰狠，她素來瞧不上，雖不知她究竟目的為何，可卻次次幾乎要了她的命。

    此般，也不過小懲大誡。

    想著，沈臨風冷哼一聲，又自懷中拿出早便準備好的剪子，看著沈茗姝滿頭烏壓壓的發，眸光閃動，沈臨風輕笑出聲，“沈茗姝，接受正義的制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