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圖南拼儘自己最後一口氣見到了萬淼之，她當時哭得如同個淚人似的已經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小妹，你不要恨我纔是……”

    滿懷愧疚的話由一個氣若游絲的人說出來時，不管有多少的怨氣都會灰飛煙滅。

    萬圖南顫抖著手，很是虛弱不已的從懷裏掏出的那道被開過光的平安符。

    她說這是當年尚在襁褓中的自己被彌勒師傅從鬼門關里拉回來後，人特地為她撰寫下來的一道平安符，這外邊包著的紅布不知道換過多少回，上面滿是摩挲過的痕跡。

    “她當時倒在我的懷裏嚥了最後一口氣，她嚇得手足無措，好幾次都想要將她給推開，可她那雙細的如同竹節一樣的手也不知道哪裏生出來的力氣，竟然死死地握住了我的手腕，讓我實在是無法掙脫開來。”

    “其實我本來是很恨她的，但一想到在最後的日子裏她是那麼刻意的來討好我希望能夠減輕自己的罪孽，我就覺得有些於心不忍，那時候完全被親情給衝昏了頭腦，再一想到表姐妹和姨父姨母就咬牙答應了下來。”

    聞言，雲寄錦這才明白萬大小姐原來早就已經死去，也難怪上京城關於此人的傳聞少之又少。

    萬丞相夫婦回來見著女兒已經去世時，瞬時便是哭暈在了地上。

    原先還因著萬圖南的身子漸漸有了起色而逐漸鮮活起來的丞相府似乎在這一夕之間又被披上了陰霾，府上除了要舉辦喪事之外，還得應對宮中派來的人。

    不明真相的萬夫人在看見大女兒死在了萬淼之懷裏時，立刻像是發了瘋似的上前要抽打著她。

    在一種愧疚又複雜，甚至帶著幾分贖罪意味的心理狀況下，爲了保全這個岌岌可危的丞相府，也爲了保全表姐妹以及姨父姨母等人，萬淼之最終坐上了那輛馬車。

    再後來，她憑著自己驚人的美貌以及不凡的身世背景很快便被皇上給相中了，再後來更是如同驚世之才考取功名一樣平步青雲，最後雖然沒有位至中宮，但所坐的貴妃位同那後位也沒什麼差別了。

    聽到這裏，雲寄錦不免感慨若是將這後宮上位比做職場，那萬貴妃就是情場失意，職場得意。

    萬貴妃似乎是看出了雲寄錦面上的神情，特別吊着聲音問她。

    “你是不是覺得我後來風光得意，這輩子其實也應該心滿意足了？”

    聞言，雲寄錦苦笑了兩分，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的見解去看待她的人生。

    “你當上貴妃之後，就連萬丞相夫婦二人見著也必定得下跪磕頭行禮，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確實是風光得意，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這麼想的了。”

    萬貴妃咬緊牙關，面上的神情突然變得猙獰了起來。

    “在那件事發生之前，我的想法和你的一樣。”

    “雖然在這其中也經歷了頗多坎坷，但後來畢竟是我當上了貴妃，在我進宮第三年之後終於有了回丞相府的省親日，而這來之不易的兩日卻是因為我失去了兩個孩子才換來的，至於皇上的格外恩賜也完全是因為出於滿心的愧疚，不過這已經是進宮之後所發生的後話了，還是先將我和萬家的恩怨講明白吧。”

    坐在鳳攆上已經當了一年貴妃的萬淼之覺得自己的容貌同進宮那年並未有太多的差別，可是整個人的心性卻是有了天差地別。

    當年進宮時，她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而如今彷彿千帆過盡似的，心裏邊平波無瀾如同一灘死水。

    原本以為回到丞相府會是讓自己揚眉吐氣的日子，可直到她在府上看見了萬圖南。

    “她根本就沒死，當初躺在我懷裏斷氣的場景也不過是服了安息丸演出來的而已，為的就是讓我心懷愧疚最終考慮到大局而不得不進宮。”

    “雖然不管是萬家哪個女兒進宮今後都不用擔憂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可一旦進宮之後便如同被折去了羽翼的飛鳥，今後想怎麼飛都飛不起來，而那時候我才知道原先擬定的進宮秀女名單上的那個名字根本就不是萬圖南，從始至終也不過就是我而已。”

    “按照他們的手筆來說完全可以強行逼迫我進宮，但似乎做了這麼大一場戲也無非就是爲了滿足萬圖南的私慾而已，回到丞相府後我才知道她之前的面孔究竟有多麼虛偽，什麼姐妹情深也不過就是裝出來的而已。”

    說到這裏來時，萬貴妃的情緒異常激動起來。

    不管是雲寄錦還是青芽和盼兒，此時都覺得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可憐人。

    江南陸家人對她雖然是極好，可到底隔著一層血緣關係，滿心滿眼歡喜的盼回到了上京城，可那裏所等著她的也不過全都是早先已經設計好的陰謀。

    萬圖南記恨著為何一個孃胎裡生出來的姐妹有如此大的差別，雖然早先就知道這個小妹妹也無非就是爲了給自己續命才使得孃親冒著極大風險生下來的，可這樣沒有自我意義的出生卻還不夠。

    為此，她特地親手將萬淼之推到了深淵中，在人回丞相府裡省親時還不管不顧的出現於此。

    經過三年多的調理，萬圖南對於光線的畏懼已經好了許多，雙眼的視物能力也比之前更加敏銳，除了無法褪去白有些耀眼的面板之外就連身上的毛髮也有了幾分發青的跡象。

    她笑意盈盈地站在不遠處，看著身著華服的萬淼之被人眾星拱月迎回院裏時，面上的笑容是難得的燦爛。

    “我當時一看見她便覺得氣血上涌，完全無法相信她竟然還活著，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後來旁人告訴我當年她的確是斷了氣，可後來又是福大命大的突然被人救活了回來，但那個時候我已經進宮，不管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可這些誆騙人的鬼話說出來真以為我還會相信？在宮中待了三年的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丫頭了，一眼便能看出萬圖南眼神中的陰冷，也能看出她隱藏在眼底那奸計得逞的笑意。”

    萬貴妃長出一口氣，只覺得自己是個被人矇在鼓裏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