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大戶人家當差臉上有光亮，底下做事的下人對於這遠道而來的姐妹三人很明顯沒有太過恭敬。

    就在下人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時，偏門處突然有位身著藍布大褂兒的嬤嬤走了出來。

    她這周身的打扮都帶著一股迂腐老舊的氣息，同上京城的繁華簡直格格不入，也越發能讓人看出此人絕對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主，必然是十分頑固的。

    而如第一面所見，在後來的接觸中青嬤嬤也確實是如此。

    她那一把頭髮梳的極為油光亮滑，完全沒有任何碎髮散落下來，看人的眼神精銳而有光芒，做事情老道到讓人猜不出年紀。

    “老爺夫人平日裏事務繁多，不能親自來接小姐們，只能讓奴才們前來了。”

    “夫人原想著要親自來接二小姐的，可此時被不能耽擱的事情給耽擱了，還望小姐們莫要見怪纔是，趕緊進這園子裡來吧。”

    青嬤嬤揮了揮手，兩旁下人立刻到馬車這邊來提行李。

    她身上的氣勢壓人得厲害，這種下人在江南陸府中是沒有的，或許也就是上京城這種注重禮節的高門大戶裡纔有這般人等。

    姐妹三人互相對視一眼，萬淼之點點頭，嘴裏沒再說什麼。

    “既然孃親有要事要忙，接不接也不頂一回事。”

    下人們提了行李立刻就要進去，這一趟過來，陸老爺夫婦十分擔心她們姐妹三人，光是金銀細軟就塞了一大堆，更別提那些江南的時興特產。

    打邁進丞相府的第一步起，萬淼之便覺得自己周身籠罩著一種強烈的歸屬感。

    有青嬤嬤在前面開路，旁側看見她們的下人全都低頭恭敬行禮，陸府上雖然也有這麼多下人，家裏的吃穿用度也不比上京城的差，可是在這下人的管束方面陸夫人總是寬容得很，決然不會讓氣氛嚴肅如此。

    萬淼之是實打實的丞相府二小姐，如今她人回來了，必然有自己單獨住的院子，陸家姐妹二人則是被下人帶到了其他小院裏。

    院子十分寬敞，所修建的風格也是從江南那邊完全不相似的，少了幾分小家碧玉女子般的精緻格調，卻又多了幾分北方氣派。

    除了自己隨身所帶來的丫鬟之外，丞相府中還特別給萬淼之又派了幾個丫鬟。

    大家都恭恭敬敬的齊聲叫她一聲二小姐，這可讓她心中滿意不已。

    原先在陸府時人人都叫她萬小姐，如今回了上京城時，才覺得自己終於回到了該來的地方。

    她心中迫切想要見見自己的爹孃和那素未謀面的姐姐，可這丞相府裡的規矩大，外邊還有丫鬟婆子守著，剛從江南城風塵僕僕趕來的萬淼之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鄉野間的土丫頭似的，她可不能在這些人面前丟了氣度。

    “我雖然是在上京城裏出生的，可人卻是在江南那邊長大的，兩個地方都是極好的，只不過大家對於這天子腳下多少會有幾分追崇，更何況江南那邊多的是做生意的商賈人家，而這上京城卻是遍地的皇親貴胄，如此比較下來自然就沒有可比性了。”

    “剛開始來的時候，我生怕別人會有些瞧不起我，說話做事都特別注意著儀態，起先覺得自己是回了家，後來又覺得這種感覺不大對勁。”

    萬貴妃突然伸手俯撫向額頭，將一絲滑落下來的碎髮撩到耳後。

    她在院子裡小住了幾天都沒見到爹孃，只是趁著表姐妹來訪時聽她們說丞相府中時常有大夫來。

    大表姐的性子本就是誰也攔不住的，她在江南城裏瀟灑肆意慣了，如今更是不怕生，哪裏都會走個遍。

    更何況此次前來本來就是聽爹孃的話來長進見識，如果是被困在這丞相府中哪裏都不能去，那可不就是白吃這一路的苦頭了。

    陸卿卿出手闊綽大方，把自己原先從江南城那邊帶來的小玩意兒都分了出去，如此一來也打聽到了旁人難以聽到的事情。

    她聽底下的丫鬟說丞相府中時常出沒的大夫其實是宮裏請來的太醫，這些人可是了不得的，往常只會在宮中給貴人看病，可這些人來丞相府的次數極為頻繁，頻繁到每每來時都如過無人之境，府中甚至還有單獨給他們所住的小院。

    “大表姐說我那位素未謀面的姐姐是個病秧子，爹孃之所以請太醫來也就是爲了給她治病，還說我這位姐姐多年來一直在房中緊閉門戶，似乎十分畏懼光線，輕易不肯出來，就算是在府上服侍十好幾年的下人或許都沒有見過她究竟長得個什麼樣子。”

    “我打小便知道自己在上京城中有一位親姐姐，可從來就不知道她究竟叫什麼名字，長得跟何等模樣，心中雖然好奇的很，但聽說她有病，自然也不會輕易前去看一回，也是到後來機緣巧合下才見到了她。”

    “後來我也才明白，原來那日到偏門處來接我們的青嬤嬤其實就是平日裏伺候姐姐的人，而那日孃親之所以沒來接我們也是因為姐姐突然胸悶氣短，她心疼的厲害罷了。”

    有著這麼一位體弱多病的姐姐，萬淼之在萬丞相夫婦二人心中的地位大打折扣，或許是日長了，他們都忘記自己在江南城中還有一位女兒。

    雲寄錦先前只知道萬貴妃出身於丞相府，根本就不知道她竟然還有一位姐姐，似乎這其中也並未有人提起過那位萬大小姐，看來還真是一個被保護的極好，很少有流露出故事的人。

    作為醫者的本分好奇心，雲寄錦忍不住開口問萬貴妃。

    “你姐姐究竟得了什麼病？怎麼會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被醫治好。”

    萬貴妃一怔，片刻後才反問道：“你難道想替她治病？”

    雲寄錦回着：“我不過就是好奇罷了，若是那麼多太醫去都沒有將她的身子醫治好，或許是打孃胎裏帶出來的隱疾，一般人也輕易治不好她。”

    聞言，萬貴妃突然張口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

    “你猜的對，她生來就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