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自家小主的身子都成了這副模樣，春桃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一面哭，嘴裏還一面含糊不清的說著話。

    “奴婢先前就覺得不對勁兒，可小主您非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咱們將這口氣給忍下去。”

    “可是這人的命數有哪裏是隨口就能講得明白的，也不知道她們究竟是從哪裏找的算命先生，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給小主您扣了好大一個帽子……”

    “小主您自是沒錯的，那些人無非就是嫉妒您的命格而已，只要咱們撐過這一口氣等著來日，福氣都在後頭！”

    “別說是背後那些見不得咱們好的癟犢子了，就算如今仗勢欺人的淑妃娘娘也得讓著咱們幾分……”

    雖然有些含糊，可雲寄錦也還是聽清楚了。

    就張才人的這個身體情況，若是沒人在暗中使什麼壞，也不可能嚴重到這個地步。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開始小心清理起傷口來。

    從後腰連帶著大腿處，身體上的潰爛已然連成了一片，腐肉混合著膿水散發出來的氣味任誰聞了都忍不住作嘔。

    雲寄錦給她擦洗傷口時，和春桃一併將人微微側翻過去。

    原本還顯得有些緊張的神情，直到看見後腰處刺青出來的鳶尾花時還有幾分驚詫。

    雲寄錦頓住，身手細細摸索著刺青圖案。

    鳶尾花紋得栩栩如生，不管是花脈還是花蕊都是上了顏色的，彷彿是從張才人身下憑空生出來的一般。

    只是此時人看上去了無生氣，就連這朵花都顯得黯淡了幾分。

    見她許久沒動，一直看著那朵花，春桃立刻開口解釋。

    “這宮中女子最是愛美，風向也是時不時的就在變換著。”

    “原先便有人因著花鳥冊上的圖案好看，便想要刺在自己身上，可我們家小主從來不在外邊說起這些事，她覺得私密得很，也怕傳出去讓人家覺得自己也在跟風。”

    “可誰又知道這朵花是皇上曾經拿小主的身子作畫留下的，爲了留下皇上的恩寵，也算是爲了表示感激，小主這才讓人刺下，但誰又知道皇恩如江水，滔滔翻滾去後終是不會再回來了……”

    春桃是打心底裏替張才人感到可惜，正值盛寵的時候，她們都希望小主能夠懷個皇子，日後穩定自己在宮中的根基。

    可誰又能夠猜想到，偏生這麼好的時機，小主那肚子硬是不爭氣。

    時日一長，皇上便被宮中的其他妃嬪弄出來的新鮮花樣給引了過去。

    他倒是在那繁花叢中過的多了，早已將鳶尾花忘在了身後。

    可憐他們家小主正是因為皇上曾經的三日恩寵招惹來了不少的怨恨，恩寵一去之後，日子便是更加難過。

    忽地，燭火爆出一聲響，連著光線也抖了抖。

    雲寄錦暗自搖頭，此時倒也顧不得那朵鳶尾花了。

    “這朵花我瞧著怪新鮮的，等將你家小主身子治好之後，我再細細看過。”

    春桃應了一聲。

    “若是我家小主當真能好，那雲小姐可就是我們儲秀宮的恩人，我家小主又最是那種心善的人，肯定不會虧待了小姐您的。”

    “就算是讓我們結草銜環，那也得報答小姐您的恩情纔是。”

    雲寄錦不再作聲，把曼陀羅湯藥給張才人灌下後，又等了片刻。

    屋外的天色徹底黑了下去，冷宮中竟然不時有鴉雀聲響起。

    翠翠早已在廚房中將湯藥熬好了，緊趕著開始準備熱水。

    至於飯菜什麼的也已在鍋中溫著了，等著雲寄錦等人忙活完之後便吃。

    她正往著灶膛裡架柴火時，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異響。

    於是乎，便站起身來向着這院子側方看去。

    見著四處靜悄悄，並無人在後，又十分納悶兒地坐了回去。

    “這麼個破地方，當真應該派人過來修繕修繕，要是遇上大冷天，哪裏能是人住的呀……”

    屋中。

    雲寄錦先前也聽見了有什麼石子落地的聲音，心中想當然的以為是房樑上落下的，便沒有多想。

    曼陀羅藥湯的藥效很快就發揮了出來，張才人那略顯青白的臉竟然也開始跟著藥氣慢慢變得潮紅起來。

    見著時機已到，雲寄錦握著手術刀開始仔細清理她創口上的腐肉。

    春桃在一旁看的眉頭始終緊擰，面上呲牙咧嘴，彷彿受難的人是自己。

    翠翠在屋外守著鍋灶，等的精神頭都不足了，人都有些困倦起來，使雲寄錦那裏這纔有了生響。

    她們也不知道此時究竟是幾更天了，反正這天色黑的如同潑墨一般，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急匆匆地端著熱水到了屋中，立刻便被那濁臭又充滿血腥的氣味給薰的眼前生痛。

    雲寄錦早已累的快要虛脫過去了，又是強忍著精神給張才人收拾身子。

    等這通忙完後，她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你趕緊去將飯菜給端進來吧，搞點茶水什麼的一併多往這裏送些，我餓的都前胸貼後背了。”

    翠翠點頭答應下來，一溜煙兒的就跑了出去。

    屋子外面的冷風一個勁兒的往屋裏灌，在麻藥的輔助作用下，張才人沒怎麼受到痛苦。

    整個人躺在床榻上，就像一朵嬌花似的，面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你們家小主可真是傻人有傻福，要是再耽擱些時日，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無法救她。”

    “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等著瞧吧，你家小主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雲寄錦長出一口氣，總算覺得身上擔子沒了。

    春桃也是被感動的淚眼惺忪，連忙伸手擦拭眼角。

    “雲小姐，您這話可真是說對了，她們先前找來的算命先生說我們家小主是有著什麼大福氣的……好像說的是大富大貴之命，還說命中有什麼金鸞星動來著。”

    雲寄錦笑了笑，讓她也跟著到門外透口氣。

    “這算命的肯定是要把好話說完，要不然的話怎麼能夠從你荷包裡賺得銀子？”

    縱是心中有許多疑問想要問她，雲寄錦此時也不願開口。

    原本想等著飯來，可突然聽見外屋傳來一聲驚叫。

    “好啊，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