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先前已經在心中做過無數次思想準備了，可到冷宮的時候，雲寄錦幾人也還是傻了眼。

    門上的紅漆已經斑駁的不成樣子了，就連那獸頭門環都起了鏽跡。

    倒是這高牆比其他地方起得更加高，要是站在這牆頭下，抬頭連天色都望不見。

    冷宮裏邊靜悄悄的，聽不見太多的聲響。

    幾位太監上趕著將張才人抬到了門口處，伸手將破門給推開，就要往裏走。

    一到冷宮院裏時，雲寄錦方纔知曉這些人為何對冷宮如此畏懼。

    此處遍地斷壁殘垣，到處都是叢生的荒草，宮殿頂上的瓦片早已破損了去，若是恰逢陰雨天只怕不將人淹死也會凍死。

    繞過這一地的荒草，太監們往裏走去。

    一直跟在身後的大太監，還對著雲寄錦低聲叮囑道：“雲小姐，此處可不同於其他地方，先前都是犯了錯的宮妃被責罰的去處，冷宮一進來可就別想出去了。”

    “今日淑妃娘娘也是實在沒了法子，只好將你們先行安置在冷宮中，畢竟若是這病症傳染出去，到時候咱們所有人都得跟著掉腦袋。”

    解釋的話，雲寄錦已經說過千百次了，此時如梗在喉，什麼也不想再說。

    往裏七拐八拐後，終於到了一處稍微像樣點兒的院子。

    只不過就是這麼一處地方，比起正常妃嬪所住最差的宮殿來說也已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最為要緊的是，這冷宮中的氣氛讓人渾身發毛，彷彿到了甚麼無人之境。

    整座宮殿裡都充斥著死一樣的沉寂，不時有穿堂風颳過來，更帶著幾分嗚咽的聲響，聽著彷彿就像人在低聲哭泣著似的。

    春桃膽子小，縮在雲寄錦身邊，不自覺的就想往人身上靠。

    她頗為畏懼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心中對於雲寄錦更加感激涕零。

    畢竟人家原本是不用上趕著來受這樣的苦，要不是憐惜她們兩人的性命，現如今保準在景陽宮中過著舒舒服服的日子。

    雲寄錦拍了拍春桃的臂膀，對著她輕聲安撫道：“此處不過就是沒什麼人氣罷了，咱們今日來了這麼多人，又不止你一個，你可千萬別怕。”

    春桃滿是感激地點點頭，鼻頭又是一酸，有種忍也忍不住的哭意。

    冷宮中的院子自然是沒有任何稱謂的，

    就連著各處的走勢都極為奇怪，彷彿生拼硬湊出來的。

    抬著張才人過了腐朽門坎兒，將人放在地上後，來不及拍散空中飄揚起的灰塵，幾位太監腳底抹油轉身就要溜。

    他們接著幫著抬了這患病的人本就已經是晦氣的事情了，如今還來這冷宮裏走了一遭，回去必然要跨個火盆才能去去身上的汙濁。

    這處院子朝東，略微還有些光線直射進來。

    灰塵一飛揚起，在空中便顯得更加明顯。

    雲寄錦幾人被嗆得咳嗽了兩聲，等著這陣過去之後才仔細看著屋中的陳設。

    除過一套破桌板凳之外，便只剩下兩個大炕。

    也不知多少年沒有打掃過了，光是那破被褥上的灰塵都已經積到老高。

    各處的窗紙上都有漏風的破洞，偏生這屋子做的大而寬敞，實在是讓人冷得徹骨。

    太監們早先就想走了，見雲寄錦還在左看右看，大太監只好按耐下心性。

    等著人四處看完之後，他方纔急不可耐的開口道：“時候也不早了，奴才們還得回去向淑妃娘娘覆命，雲小姐您先前要的那些被褥什麼的，待會兒便會派人送過來，保證讓您在這裏過得舒舒服服。”

    在路上時，雲寄錦就特地和他們說了，自己雖是去冷宮，可也要張孫才人看身子。

    要是她的病症嚴重起來將餘下幾個人都給傳染上了，到時候皇上那裏誰都不好交代。

    眾人都深知皇上雖然不十分信服雲寄錦的手術之法，可到底也是報了幾分期待的。

    點點頭，答應下來後。

    雲寄錦她們便各自打掃著屋子，硬是將各地都除塵掃去雜物之後，這才覺得心裏舒服了。

    外面送來的東西沒過片刻也已是送到了，將屋裏堆了個滿滿當當後，總算是有了份能見的意思。

    翠翠打小就是個走江湖賣藝為生的人，先前對於這大雜院裏的規矩不熟識，後來經由她們照料纔多記了些。

    此時手腳麻利的將床鋪收拾好後，便又皺起了眉頭。

    她們家姑娘可是個嬌貴身子，可那張才人的情況也不見轉好，合着自己還需要將床給挪開。

    雲寄錦走過來往桌上放藥箱時，便讓她們將張才人抬到床上去。

    “張才人的身子拖累不得，咱們每天晚上得分成三班照看，要是有什麼異常立刻得通知我。”

    “這些日子多少會受些累，可等著她身子好轉起來後，我便能讓咱們離開冷宮。”

    說著，雲寄錦伸手扶著張才人的臂膀，可是狠狠出了一回力。

    冷宮中條件艱苦，能夠顧及到的地方著實不多。

    爲了做好消毒，雲寄錦還特地讓她們燒了開水在地面上反覆潑掃。

    好在原先派人送過來的東西還算齊全，稍稍收拾後，廚房這些也能用了。

    讓翠翠去熬藥湯，又讓春桃注意著她家小主的動向。

    趁著太陽還沒有日落西山時，屋中四角都已點了燈。

    雲寄錦手中拿著一把冒有寒光的手術刀，光線稍稍一折射，便讓旁人心中一顫。

    春桃嚥了嚥唾沫，由衷感慨著：“雲小姐您可真是個膽子大的，難怪就連皇上都賞識您呢，換做別的女子，只怕是都不敢拿刀。”

    雲寄錦一笑，知道她心中害怕。

    “若是我告訴你，待會兒我要用這刀將你家小主身上的腐肉給剔除去，嚴重的地方或許還能見著白骨，你是不是會被嚇哭過去？”

    難得的是，春桃立刻搖了搖頭。

    “奴婢雖然膽子不大，可也知道此時人命關天，哪能夠掉鏈子呢。”

    “只是奴婢心中心疼著我家小主，可憐她要受這樣的苦。”

    被褥被掀開時，雲寄錦這才發現，孫才人下身處好些地方都已經滲出了膿水，此時和被面黏接著，十分難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