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寄錦三人壓根就不知道先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兒。

    但見著柳大夫面色慘白，坐在那裏渾身輕顫，也能想到他此時心中究竟是在經歷著何等煎熬。

    漸漸地，柳娘子也心疼起自家相公來，還特地背過身去，不動聲響地擦了擦眼角。

    “唉，有什麼大不了的，書上不都說了嘛，東山再起。”

    “先前那件事兒也怪不到你頭上，誰讓那人偏生要走夜路回去，不小心又將骨頭給摔斷了，本來你之前給他看的好好的，再多住幾日，身子也就沒事兒了。”

    柳娘子的安慰引來了柳大夫的又是一陣長嘆。

    到這時，雲寄錦才坐下來，給他們二人都倒了一杯茶水。

    “先前聽著那幾人講話，我大概能猜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勞煩柳大夫和嫂子透過細細講一遍吧，既然是事關著人的事兒，弱勢多個人想法子說不定就能有辦法了。”

    “我先前也不是沒有替人看過雙腿，若是不傷及根本，就算是隔了些年頭也是有法子的。”

    聞言，柳大夫猛地一抬頭，眼睛裏放出光亮來看他。

    “姑娘你說的這個話，可是真的？”

    看他這副失態的樣子，柳娘子急忙對著他的人推了一把。

    “姑娘說的話哪還能作假呀，這事兒放在你心裏就像一根刺樣，想了這麼多年，如今就講出來吧，不說的話我都怕你被他們一刺激給憋的慌了！”

    沉吟片刻後，柳大夫最終還是將事情給講了遍。

    此事還得從好幾年前說起，那天晚上下著瓢潑大雨，街上店鋪都已早早關門歇業，想著早些回家休息。

    就在這麼一個伸手不見五指，到處都瀰漫着雨氣和滴答聲響的夜裏，有個年輕人拖著病腿一路找來。

    此人聲稱自己前些日子不小心將腿給摔壞了，傷口處好些肉都已經潰爛流，膿水，先前還用不細細過著想著勉強能好，後來竟是越來越嚴重，渾身都已經散發出了臭氣。

    年輕人身上揣著好幾兩銀子，先是去了前邊各大藥鋪問詢，就這麼一個雨夜，眾人都想著快些回去，哪裏有人想著給他看腿。

    更何況他身上揣著那幾兩銀子著實少的可憐，再加之腿的情況又嚴重得很，沒有哪間醫館想要為自己找麻煩。

    或許是聽著有人說起城中柳大夫是個好心腸的人，那年輕人竟一路摸索著到了杏林醫館裏。

    “他那條腿早就已經耽誤多時了，傷口處的腐肉若是不用刀颳去，至怕是會傷及根本，我當時一著急便立刻用了刀子。”

    “就這麼大半夜的，那年輕人疼得死去活來，嚎叫不已，就連嘴裏叼著的木棍都咬斷了好幾根，讓人看著就是觸目驚心。”

    如今再仔細回想起來，柳大夫也是搖頭嘆息。

    按道理來說，他當夜的舉動可以算得上是雪中送炭。

    那年輕人當時也算得上是感恩戴德，疼暈死過去以後，連著睡了好幾日後方纔醒來。

    他將自己身上勉強揣著的幾兩銀子全都給了柳大夫，好話說了一籮筐，非要給人磕頭謝恩。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回家後沒過兩天竟然又將腿給摔斷了，他那會兒是再沒有什麼力氣爬到杏林醫館。

    不過這年輕男子雖是沒有再來，可他家中老爹卻是召集了村上好些人，一路過來要找柳大夫要個說法。

    “那些人可真是好笑至極，非要說我家這口子將他家兒子的腿給醫治壞了，人回去發燒了好幾日，渾渾噩噩躺在床上就跟個廢人一樣，根本就沒法動彈！”

    柳娘子冷笑一聲，面上全是不屑。

    “還說著他就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兒子，今後沒了人撐門面，要將我那兩個兒子給搶一個回去，我這人本就是個暴脾氣，哪裏能夠容忍他說的這些話！”

    事情發展到最後，竟然如同星之火足以燎原一樣，謠言散播的越加厲害，還有人說柳大夫將人給醫治死了什麼的。

    到底因為那群人上醫館中這麼一鬧，這生意每況愈下，後來便是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周圍的街坊鄰居都是為相信柳大夫夫妻二人為人的，可這治病救人也不只能夠找熟人做生意，名聲一旦有了汙點，這往來看病的人自然也就會繞道走。

    爲了息事寧人，他們還特地將家中積攢下來的銀兩拿出不少去給那年輕人家中，讓他們今後不要再來鬧事兒。

    至於這杏林醫館的生意也就靠著街坊鄰居那一等熟人平日裏光顧，勉強過日子，能夠撐到今年已然是奇蹟了。

    若是沒有云寄錦的話，這醫館現如今肯定是關門大吉的狀態，而不會有著如此蒸蒸日上的模樣。

    將話給聽過一番後，雲寄錦覺得這故事裏可真是有頗多疑點。

    “你們難道就沒想過，去找找那年輕人問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嗎？”

    “既然人都已經不在杏林醫館了，只要踏出這大門後，不管出什麼事兒都同醫館沒什麼關係呀。”

    夫妻二人又是一陣搖頭嘆息。

    他們自然是尋過那年輕人的，可村裏人本就對他們敵意頗深，遠遠瞧見，便要將人給趕出去。

    就這麼兩三年的功夫下來，竟沒有見著一面。

    除此之外，同行的奚落嘲諷，捧高踩低也是時常會發生的，先前來大門口裏找不快的那幾人就是在旁側幾條大街上開醫館的。

    “這事兒說不定背後還有什麼蹊蹺，要是沒人在背後撐腰，只怕是那些人也不敢上門裏來搗亂。”

    雲寄錦皺眉想著，總覺得這事已經成了柳大夫的心病。

    “只要是正兒八經捅到衙門那裏去，換做是誰都會心虛的，既然明日纔開張，那你們不如帶我去找一找，如何？”

    如今這個世道，可不能讓好人蒙受冤屈。

    若是一直像刺樣插在柳大夫的心中，只怕是今後他都難以堂堂正正做人。

    聞言，柳大夫夫妻二人對視一眼。

    “還是算了吧，那一村的人都是潑皮無賴，可不能讓姑娘見著那等人，到時候濁了眼睛。”

    “那什麼破村子還是去不得，去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