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中。

    兩人依舊從容對弈。

    局勢越來越複雜難解。

    蕭君集沉思良久，在一方意外之境落下黑子，朗聲笑道：“見龍在野。”

    黑白棋子之間的優勢驟然再次逆轉。

    棋盤之上，處處殺機，放眼望去，無論在何處落子都逃不過一個敗字。

    裴儀執棋沉思，面色凝重，久久不語。

    而此時，戰場之上。

    淮南王一支高歌凱進，勢如破竹。

    守在隘口處的裴家大公子裴玄縱看著節節敗退計程車兵，沉著臉色默了片刻，冷聲吩咐道：“撤退。”

    裴玄挺錯愕地扭頭看向自家大哥，此處乃是京都的一個重要隘口。

    倘若此處失守，那他們必定進退失據。

    但於戰場之上，裴玄挺向來信任於大哥的調遣——不論他當時是否理解。

    淮南王所率部隊見裴家敗退，士氣大漲。

    為首的將軍笑著大喊道：“兒郎們，隨我殺！！”

    殺退裴家軍！

    誰說裴述是不敗戰神的？

    他們淮南王所部絕不對裴述的兵將差！

    另一頭，天牢。

    許久許久之後，裴儀凝結在一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她在西南角穩穩落下一子，從容淺笑道：“飛龍在天。”

    這一子，定下了棋局江山。

    俯瞰棋局，黑子已經全然沒了反擊的可能。

    蕭君集斂眸細看了棋局良久，這纔將指間的黑子放回棋簍中，心悅誠服地笑道：“夫人棋高一著，為夫輸了。”

    裴儀微微一愣，略有些不自在地道：“瞎亂講。”

    蕭君集傾向她道：“方纔夫人同意我是裴家人，難道不是已經接我過門的意思？”

    裴儀涼涼地道：“無媒無聘便妄圖定終身，此為無媒苟合。”

    蕭君集噎得不輕，傷心地吐槽道：“好絕情的小娘子。”

    這下子，他倒是不敢再隨便喊“夫人”了。

    卻在這時，一個帶血計程車兵匆匆入了天牢，見了裴儀便單膝跪下，語氣極為激動地道：“大小姐，叛軍已降！”

    古時男女分開排行，裴儀乃是裴家嫡系後輩中唯一的女子，故而為“裴家大小姐”。

    “贏了！”蕭君集咧嘴笑了，歡喜地看向面前的心上人，難掩激動地道，“我們贏了！”

    裴儀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悠悠也笑了起來。

    她看著眼前的俊美郎君，笑盈盈地道：“我們贏了。”

    此一戰，淮南王大敗，王爵頭銜被奪，九族被夷。

    蕭家大公子君集因早已與蕭家劃清關係，所以不在九族之列，不受牽連之罪。

    蕭家二公子君臨卻在戰役中不知所蹤，生死不知。

    “我這二弟向來本事大得很。”蕭君集審慎地道，“他這一日不見蹤影，我這心頭就一日不得安穩。”

    裴儀亦是如此。

    蕭君臨作為這個世界原本的天之驕子，即便如今都依舊是氣運加身。

    她一日不除蕭君臨，便一日不安。

    隔了幾日。

    裴玄挺來獄中探望自家妹妹，眉飛色舞地講自己此次在戰場上如何如何威風。

    裴儀微笑著細聽，倒也沒覺得煩。

    裴玄挺就是個話癆，講完戰事，又開始講八卦：“那白六小姐好爛的心腸啊。哦，都不該說她是白家小姐，她叫蘇洛芸。她頂替了人家正牌白六小姐的身份，還害死了收養白六小姐的婆婆，手上沾著好幾條人命。”

    裴儀沒想到蘇洛芸的醜事會在這個時候東窗事發了。

    她略帶錯愕地問道：“二哥，你從哪兒知道這訊息的？”

    裴玄挺嘖了一聲，嘲諷地道：“我給你說，現在全京城都知道白家的醜事。大婚那日，三皇子帶著正牌白家六小姐到了白府，當場戳穿了蘇洛芸的身份。白家那個丟人吶，蕭家作為入贅方也是臉面無存。照我說，淮南王那天提前動兵，估計就是被三皇子給氣著了。”

    裴儀忍俊不禁。

    “梵音，這次我們裴家立了功，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去這牢裡出去了。”裴玄挺樂呵呵地笑道。

    裴儀不敢苟同，意味深長地笑道：“我等著。”

    數日後。

    朝堂上竟然有人彈劾裴述，當庭控訴裴述十大罪狀——不敬皇帝，貪汙納賄，品行惡劣，結黨營私等等罪名不一而足。

    這些罪名裡最厲害的當屬“結黨營私”與“不敬皇帝”這兩條——哪個臣子沾上其中一種便是殺頭的罪，更何況是二者均沾。

    裴述沒有做任何辯護，只是冷淡地說了一句：“公道自在人心。”

    那些政治嗅覺靈敏的大臣從裴述這反常的冷漠態度中嗅出了不同尋常之處——裴家已經完全不在意皇帝的態度了。京都怕是要變天了。

    但大部分朝臣則是幸災樂禍。

    裴家與淮南王一戰後可謂是元氣大傷，如今淮南王勢力已降，裴家休想獨善其身。

    有人甚至在背後小聲議論道：“我要是裴述，當日就會放蕭老爺一條生路。只要蕭家實力還在，陛下就會仰仗裴家，又哪裏會這麼着急對裴家下手呢？”

    淮南王已經被褫奪了封號，所以眾人以“蕭老爺”稱呼。

    幾日後。

    抨擊裴述的奏章如雪花一般飛去朝堂，言辭愈演愈烈——甚至有奏章狀告裴述通敵叛國，還隨手附贈了一封由探子截獲而來的“通敵信”。

    朝堂之上可謂是風聲鶴唳。

    眾人戰戰兢兢，言不敢出。

    數十年前，荀信將軍就是這麼被抄家滅族了。

    眾人不敢想象今日之裴家又會是如何下場。

    而裴述則是在眾人的各種揣測中稱病不上朝了。

    皇帝雷霆震怒，在裴述缺席的情況下，宣佈裴述通敵叛國，判其滿門抄斬，當即發兵

    一時間，風雨滿京城。

    但眾人沒想到的是，裴述竟然舉兵反擊了，還打著“伐無道，應天命”的旗號。

    這連“清君側”的口號都不用了，是直接想將大周皇帝取而代之啊！

    裴述怎麼敢？

    完全不管天下悠悠之口了嗎？

    天無日。

    京都一片腥風血雨。

    百姓們閉門不敢出。

    這場血腥之戰，直到半個月後才結束。

    但結果卻出人意料。

    裴述雖然把老皇帝踹下了臺，卻將晏落魚迎上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