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只怕如今京都有半數以上的懷春少女都想著嫁給裴儀，剩下那部分懷春少女則是希望裴儀能和他們家兄弟喜結連理——畢竟，裴儀好龍陽這件事兒，京都百姓是知道的，不過有些人只當這是種誤傳，有的人則認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若是現在放出訊息說裴儀是女人，只怕說話者會被裴家的狂熱信徒當成是瘋子。”蕭君臨語氣凝重地道，“估計還會被當場痛毆一頓並扭送至京兆府尹。”

    淮南王凝眸沉思了好半晌，沉聲開口道：“總得有人說這些話才行。人是經不起別人在耳邊反覆說同一件事情的，最開始他可能會不信，可說太多次了，他就可能會發生動搖。”

    蕭君臨不置可否，若有所思。

    數日後。

    京都，西市。

    西市是專門販賣東西的市集之地，又尤其以賣吃食而出名。

    一家賣混沌的路邊小攤支了個帳篷。

    客人在帳篷下尋了個位置坐下，吃碗一頓餛飩後，連聲誇混沌好吃，接著又叫老闆再上一碗混沌。

    手藝得了客人認可，老闆很高興，盛第二碗混沌的時候專門多放了幾個。

    客人在吃第二碗混沌的時候，話開始多了起來。

    聊著聊著，話頭不知道怎麼扯到了裴儀身上。

    “哎……”客人重重嘆了口氣，皺緊了眉頭很是憂愁地道，“搞不懂現在這些人是怎麼了，對一個娘娘腔崇拜成這樣。不是我說，那裴三郎一身脂粉氣，看著就像個偷穿男人衣裳的女人。”

    小攤老闆聊天的興頭低了下去，略略板起臉道：“裴三爺只是長相清秀而已，和娘娘腔搭不上邊的。他在萬壽縣做縣令的時候，隻身一人應對一群叛軍，給三皇子拖夠了時間。裴三爺可不是那些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

    客人見老闆語氣強硬，換了個說法繼續道：“老實說，我也是敬佩裴三爺的。只不過，裴三爺實在是過於清秀了，怕是咱們京都不少姑娘都比不上裴三爺那面相。”

    老闆理所當然地笑著介面道：“裴三爺是陛下欽點的探花郎，比姑娘好看那不是正常的嗎？”

    客人滿頭黑線：“……”

    他原本以為老闆會順著他的話想一想，結果這京都的百姓竟然是裴家的腦殘狂熱粉，連裴三郎比女人好看的事情都照單全收，竟然一點都沒產生過一絲一毫的懷疑。

    客人吞下滿腹吐槽，不甘心地引導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的。男人有男人好看的面相，女人有女人好看的面相。一個男人卻好看得像個女人，這像話嗎？”

    客人說到此處驟然壓低了聲音，以一種要密謀大事的語氣小聲道：“我給你說，我覺得裴三爺八成是個女人！”

    老闆嚇了一跳，在驚訝愣怔了一瞬後，皺著眉頭板起臉教育道：“這位郎君，你這話就不對了。常人道，男生女相，那是有福之相。你怎麼因為裴三爺長得漂亮就懷疑人家是女人呢？你這不是侮辱人嗎？！”

    客人心裏一時間奔騰過了千萬匹馬兒，暗道這京都的老百姓怎麼就這麼冥頑不化，腦殘得真是令人髮指。

    不過，客人久經輿情工作，韌勁兒可不是一般強。

    即便被老闆一次又一次地反駁，客人還是鍥而不捨地嘗試著“感化”老闆。

    客人故作神秘地往街上的人群瞟了一眼，接著回頭對著老闆低聲道：“我可不是隨口侮辱裴三爺。先前，我碰上了裴三爺的奶孃。是‘他’奶孃親口告訴我說，裴三爺是個女人！”

    老闆眉頭越皺越緊，很是忍耐地道：“郎君，大戶人家的奶孃怎麼可能會在街上隨便拉個人亂說話？你和裴三爺的奶孃是什麼關係啊？”

    客人就預料到老闆會問這一句，從容不迫地解釋道：“不瞞你說，我和裴三爺的奶孃一點關係都沒有。那日，我看到一個老婦人在街邊要飯，很是可憐。我送了她些銀子，她很感動，當時就和我多聊了幾句。結果，你猜我聽到了什麼？”

    老闆眉頭皺得夾死一隻蚊子了，很是不耐煩地盯著坐在自己攤位上的客人，臉上簡直就差直接寫著：老子就看你要鬼扯什麼。

    客人看老闆這神情就知道自己的說服計劃估計是沒有成功。

    但他還是很有始有終地繼續渲染氣氛道：“原來這老婦人居然是裴三爺的奶孃。奶孃說，她因為無意中知道了裴三爺是女人，裴府的人容不下她，就把她趕了出來，還在京中放出了訊息，搞得奶孃連工作都找不到，竟是淪落到要乞討度日的地步。”

    老闆耐著性子聽完了這一通話，終於確信了心中猜想。

    他將肩上搭著的帕子往架子上一扔，伸出胳膊來就一把摁住了客人，濃眉橫豎，莽聲莽氣地道：“楚國細作，休想騙我！跟我去官府！”

    客人瞠目結舌。

    雖然在來京都之前，他們家主子就已經給他打過招呼說，現在京都風氣很可怕，百姓一個個對裴家幾乎到了迷信崇拜的地步，旁人若是敢說裴家人一個不好，稍不留神就會被當成敵國細作抓去京兆府尹的大獄中。

    但客人總覺得一個家族的聲望怎麼可能達到這麼高？更何況是裴家這種先前聲名狼藉的家族，怎麼也不可能在短期內把京都百姓蠱惑成這個樣子的。

    誰曾想，他失策了。

    京都的百姓竟然真的就這麼可怕，簡直跟中了蠱一樣。

    在客人的震驚與鬱悶中，老闆已經大義凜然地拽著他就往街上走，那架勢就像要送他去斷頭臺一樣。

    客人終於醒過神來，連忙剖白表忠心道：“老闆，我跟你一樣是大周子民呀！我如果是敵國自作，那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個時代的老百姓還是很淳樸的，一般聽人賭咒發誓都會覺得很有分量。

    然而，眼前這位老闆卻很堅定地反駁道：“十個細作，十個爛，賭咒發誓全都幹！若是張口遭天譴，必定是個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