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白蓮宮內。

    鋒利的羽箭如飛蝗一般密集地往殿內射來。

    霍淵推倒一張厚重的桌子，以桌面支撐在地上抵擋箭矢。

    顧長澤瑟瑟發抖地躲在後麵，哆哆嗦嗦地掐著老皇帝的人中，帶著哭腔道：“陛下，你快醒醒啊……”

    老皇帝方纔氣暈過去了，頭暈眼花地醒過來，就看見他那三兒子正在設法抵擋流矢。

    霍淵往旁邊退了一下，後腳跟不知道絆到了一個什麼東西，差點就跌翻在地。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他那五弟正顫抖著身子往桌子後面躲，他方纔不小心絆到的也正是這老五。

    “混賬東西！”老皇帝滿心鬱結，大罵著一腳踹了過去。

    五皇子本來就在地上爬行，冷不丁被自家老子這麼一踹，整個人四仰八叉地仰倒在地上，就跟只翻了殼躺在地上亂顫的烏龜似的。

    “嗖——”

    又是一支箭矢紮在桌板上，一股熱度迅速蔓延開來。

    霍淵臉色驟變，對方竟是在箭頭上點了火，這是擔心射不死他們打算直接燒死他們！

    老皇帝看著殿內飛射而進的一支支帶火箭矢，怒氣頓時涌上了來，肝臟都疼得不行。

    孽障啊！

    老四這個孽障！

    老皇帝在心底破口大罵。

    霍淵漸生絕望，如今大殿之中沒有可有效滅火之物，帶火羽箭不斷往裏射，整個宮殿很快就會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繼續呆在殿內只有死路一條！

    可若是現在衝出殿外，外面定然也是如蝗飛箭，且數千上萬的大軍就壓在外面，如何逃得掉？

    倒也不是沒可能逃掉，賈統領這邊的叛軍在和四皇子的人亂鬥，場面如此混亂，倒也未必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霍淵回身扶住老皇帝，擲地有聲地道：“父皇，兒臣護你出宮！”

    老皇帝迎上三兒子那堅毅孤勇的目光，心底裏在一瞬之間轉過了無數個複雜的念頭，最後還是緩緩頷首以示同意。

    “三哥！帶上我！”五皇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但他怕被箭射中，弓著身子顫顫抖抖地躲在霍淵後邊。

    霍淵實在是對老五看不上眼，更何況這人先前還想要他的命，他又怎麼可能對老五心慈手軟？

    霍淵理都不理老五，只管提刀揮開飛來的箭矢開路，以身護著老皇帝往外衝。

    但是，剛剛走到屋子中央，箭矢就停了。

    霍淵腳步頓住了。

    老皇帝也停了下來。

    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過蹊蹺。

    顧長澤想不到那麼多，開心地道：“箭停了！陛下，我們安全了！”

    霍淵與老皇帝對視一眼。

    未必就是安全了。

    說不定是四皇子正在準備用別的陰狠手段對付他們。

    霍淵抬手示意老皇帝暫且在原地別動，他自己則一步一步十分謹慎地到了大殿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形勢。

    外面烏泱泱的一片全是士兵，人頭攢動，就像是一片汪洋的海——是人海，也是血海。

    “殺啊——”

    衝殺聲喊得震天響。

    又有一波士兵從宮門方向一路涌來——準確地說，是好幾波，那奔襲而來的人流就像是洶涌奔騰的江流，一下子全都朝白蓮宮沖刷而來。

    高頭大馬之上，身披銳甲的威嚴大將一刀斬下擋在身前之人的頭顱——那大將赫然是丞相裴述。雖是年過半百，但顯然寶刀未老，光是一個眼神恐怕都能嚇趴一波叛軍。

    霍淵表情微微亮了一下就暗淡了下去，他並沒有被援救的喜悅。裴家這援軍來得也太及時了，及時得讓人……心底發寒。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掃到人群中有一人騎馬衝殺而來。

    霍淵神情一震，臉上的喜悅完全掩蓋不住。

    那人披堅執銳，手中的長刀如有神助，一路勢如破竹，殺得周圍的叛軍都主動往後退了，數個來回之後就奔到了白蓮宮門前。

    霍淵那股喜悅幾乎要衝破胸膛，在那人奔到門前之時，他就立馬開啟了殿門，歡喜道：“七殺！”

    “殿下！”七殺肅容道。

    兩人在這亂軍中再重逢，心情都有別樣複雜。

    霍淵引著七殺往裏走，冷靜道：“父皇就在裡面。”

    七殺此番的職責就是護衛老皇帝一行人安全離開白蓮宮。

    一番衝殺之後，他們一行人有驚無險地抵達了勤政殿。

    老皇帝坐在龍椅上，神色有些衰敗，眼神似乎是放空了，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麼。

    五皇子縮在柱子旁邊，整個人都快縮成了一個球，抖得就像在篩糠一樣。

    霍淵受了傷，神情懨懨地坐在椅子上。這個時間點，不好也沒法找太醫來給他看看。

    七殺默默看了眼這殿內的一眾皇族，心底裏突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想法來：就這樣的水平都能成皇族，那天底下還有誰不能成皇族？

    過了一會兒，殿門從外推開了。

    老皇帝看著帶著一身血腥氣走進來的裴述，目光有一瞬的恍惚，也不知道是勾起了什麼回憶。

    裴述在離老皇帝三步遠的地方站定，抱拳行禮道：“臣護駕來遲，陛下受驚了！”

    老皇帝想站起身來虛扶裴述一把，但他現在渾身就跟灌了鉛一樣，只得端坐在龍椅上道：“裴愛卿免禮！”

    裴述垂首稟報道：“叛軍已經全部拿下，賈統領自裁而亡，四皇子……逃跑了。”

    老皇帝眉間全是冷意，滿帶殺意地道：“拿下四皇子，不必留活口！”

    五皇子聽到這話，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連牙齒都在打顫。

    裴述乾淨利落地領命，他方纔那番話只是想試探皇帝的態度而已，就四皇子那樣的草包又怎麼可能逃得掉？

    裴述很是嫌棄地瞥了眼在地上縮成一團的五皇子，心說霍家這一代的皇子如此無能，怕是要走到頭了。

    混亂之後，該處置的處置，該獎賞的獎賞。

    整個京都都籠罩在一片恐怖氛圍裡，家家戶戶閉緊房門，連高聲說話的人都沒有。

    就連京都最尊貴的各處皇子府竟然都能被血洗衝殺，平頭小老百姓又怎會不惶惶不安？

    不僅是平頭小老百姓，如今即便是貴族也是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