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怕你被天下唾罵
風不聞怔了一下:“你說的對。”
朝廷無能,東月暗裏操控著北梧政權,開疆擴土起兵攻打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到時候,東月兵役加重,百姓定然困苦。而北梧就將徹底陷在戰火之中,這一國的百姓,都會淪為亡國之俘。
風不聞想到這,忽然間便釋然開了。他扭頭看容燈,桃花眼又很好看地眯了起來,劍眉雖然凌厲,但兩者相融,竟使得他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不過少年意氣和俊朗依舊分毫未減,柔如徐徐春風卻並不娘媚。
月朗風清,醇厚醉人的酒香隨著微寒的風縈繞在兩人鼻尖,容燈面上雖無礙,心事卻重重。
但她不能說。
容燈只笑著,將酒罈子對著風不聞一提:“祝你一帆風順。”
風不聞拿酒與她輕輕一碰:“一定會的。”
酒罈子撞在一起的聲音很好聽,容燈沒說話,拎著酒仰頭灌了一口,然後長長撥出一口氣。
“我會一路陪著你的。”她忽然道,目光卻落在天邊,心裏好似有什麼東西忽然間斷了開來,竟讓她的眼睛有些紅潤。
草。
容燈罵了一聲,微微偏過頭去。
真是酒精上了頭,腦子都有點不好使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想哭呢?
莫名其妙。
風不聞見她又要喝酒,伸手就將罈子奪了過來。
“你少喝些,”他微皺著眉,語氣卻是心疼的,“白日的飯還在肚子裡呢。”
其實烈酒下肚,她已經有些不舒服了。但容燈不想管,她臥倒在草坪上,閉著眼睛,聲音有些悶悶的:“困了,我睡了。”
“容燈,”風不聞看著她,“你最近似乎總是很不開心,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放屁,”容燈皺眉,很不耐煩地背過身去,“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容燈,”風不聞沉默了會,又道,“謝謝你。”
他說的很認真,從語氣就能聽出來。
容燈怔了一下,隨即把外披脫了蓋在腦袋上:“再吵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風不聞輕柔地笑著,抬手落了一個結界下來,替她擋去寒風。
“晚安。”他說了一聲,不過基本上只是做了做口型,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見。
聽到身邊人也臥了下去,容燈睜開眼睛。
“系統,”她問,“若是世界線正常發展,風不聞的結局會是什麼?”
[尊敬的宿主,雖然任務點暫未解鎖,無法確切預測,但從以往來看,反派的結局有百分之九十三是非正常死亡,包含自殺,百分之四是失去清醒神志,百分之二淪為廢人苟延殘喘。]
“失去清醒神志?”
[是的,通俗來說,便是成為瘋子。]
容燈心裏一震。
她忽然想回頭看眼風不聞,但知道此時的他一定還未睡著。
容燈沒動。
“那還有百分之一呢?”
系統沉默了許久纔回復:[抱歉,此資料被組織封鎖無法讀取。]
封鎖了啊……
容燈沉默了會。
行吧,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麼好結果,無非就是能不能多活幾年的問題。
耳邊風不聞意氣風發的那一句“一定會的”還在悠悠迴盪,伴隨著酒罈相碰的清脆聲。
當時他笑得很好看,容燈卻沒敢多望。
奇了怪了,一個任務而已,甚至都不是她自己的世界,她難過個什麼勁。
腹裏的絞痛漸漸清晰起來,容燈一動不動就那麼躺著。
風不聞的結界微泛着淡紅色的流光,絢麗卻又不刺目,很是好看。寒涼的夜風被隔絕在外面,進不來絲毫。
結界裡面應該是很暖和的吧?
容燈感覺不出來,只覺得心裏空洞得厲害。
第二日天剛明的時候,風不聞聽到幾聲鳥鳴,便緩緩睜開眼來。
容燈已經不在旁邊了。
他猛地起身,左右望了望,卻不知她何時換了一身白衣,墨色長髮隨意挽在腦後,手裏拎著一隻野雞,正大搖大擺地往這邊走來。
“大清早聽到野雞的聲音,給你加餐了。”她說著,嘴角帶著笑,如往日般快步走了過來,還隔著幾步就把雞往風不聞懷裏一扔,“烤了吃吧。”
風不聞拎起野雞,見脖子那有刀割的痕跡,愣了一下,似是有點緊張:“你喝過了?”
“太腥了點,”容燈咂咂嘴,“沒你準備的合口。”
風不聞莞爾:“明日要與撫安王一同回汴蒼,我今日入城給你再備些。”
說到這事容燈就頭疼:“算算日子,路上還有一次月圓……”
她哎了一聲:“還是跟那麼個倒黴傢伙,不過比起冷不防冒出來的追殺,月圓都不算什麼了。”
“放心,”風不聞一掐手決燒光雞毛,雖沒看著容燈說,但神色極為認真,“我一路都在呢。”
容燈沒說話。
“還有一件事……昨日沒來得及與你說。”
“什麼事?”
燒光了毛的野雞比家養雞要小很多,光禿禿的被風不聞拎在手裏,配上他那忽然又窘迫不安的神情,多少有些滑稽。
“昨夜你說,要陪我做那些事……”他頓了許久,似又終於鼓起勇氣,“算了吧,容燈,你畢竟是奉安公主,還與撫平王有婚約未斷,你雙親都為東月國而戰死,你不用陪我捨棄那麼多東西。”
容燈瞥他一眼:“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第四次說這種話了吧?”
“第三次……”風不聞聲音小了幾分。
“我管你第幾次,”容燈瞪他,“這件事本來便是東月國不義在先,再說我又不是什麼忠君護主的好人,有什麼好顧慮的。”
“……我怕你被天下唾罵。”風不聞隱忍著心底涌動的情緒,儘量清晰地說道。
唾罵兩個字扎進了容燈的耳朵,她忽然又想起剛穿越成功時,系統說她的結局。
名留青史,萬代緬懷。
風不聞憂心的目光實在是太過灼人,她心裏忽然又針扎一般疼了起來。
“想多了,”容燈避開他的目光,“我又不是要跟你去踏平東月,他們罵我做什麼。再說就算罵了,我還能少塊肉不成?你自己快意恩仇去了,我一個人在汴蒼多無聊。”
見容燈堅持與他一起,風不聞只覺得心裏跟被一股腦塞了一堆東西進去再全部堵住似的,辨不出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