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不過也夠了
他手中一動,大門開啟,老軍醫提著醫箱踉蹌而來,風不聞讓開位置,一把拽起要行禮的他,語氣是少有的冰冷:“快點。”
老軍醫連忙點頭,目光一轉,有些佝僂的身軀僵了一下,似乎是被軟枕上的血跡嚇到。
他不敢再耽擱,蒼老的手指把上容燈的脈搏。
片刻之後老軍醫替容燈封住心脈留存最後一口氣,搖了搖頭:“陛下,娘娘現在的狀態很危險,臣也……也不知道該如何了。”
風不聞瞳孔緊縮。
容燈又掙扎著咳嗽起來,就像是睡不踏實的老年人,半夢半醒,兩手向前探了探,似是想拉住什麼,口中也喚著風不聞。
可就算如此,她的左手還是緊握成拳,裡面不知道有什麼東西。
那幾聲輕喚帶著驚慌,一下又一下地紮在風不聞心口,他緊緊閉目,忽然間又睜開,俯身下去,小心翼翼的將人抱住懷裏:“看好春卻關,誰都不要跟過來!”
眾人稱是。
風不聞一路御風,來到那荒廢的城池。
玄水閣還在。
他想都沒想,抱著容燈一頭扎進去。
.
容燈做夢了。
又似乎不是夢。
她總覺得自己被困在了什麼地方,到處都是看不見的枷鎖,整個漂浮在虛無中動彈不得。
忽然間,系統那冰冷的女聲響起,四面八方都在迴盪,叫人聽不出具體是從哪裏傳來。
[尊敬的宿主,您此次的任務被組織判定為失敗。]
容燈愣了愣,先悶頭問一句:“你什麼時候醒過來了?”
她不是把系統遮蔽了嗎?
話才說完,容燈猛地想起不久前的方纔似乎正是該補陣法的時候,可那會暈在路上了,迷迷糊糊中好似感覺到風不聞抱住自己往哪裏去。
算了,事到如今,醒了就醒了吧。
也不知道那些解藥他找出來沒有。
容燈嘆口氣,心好像整個空掉一樣,她沒等系統回答又問:“我現在是不是已經死了?”
不然怎麼一點外界都感覺不到,還被困在這個不知道是啥地方的地方。
系統依舊秉持著它那一切如實的原則:[宿主身體還留有一口氣,不過在世界線的反噬之下,您撐不了不多了,除非一切都能在您魂魄消散前扭轉,回到正軌。]
那肯定不行,她努力了這麼久,可不能讓風不聞沒了。
容燈在心中想著,垂眸看了自己一眼,下半截身軀淡淡的。
那看來淡完了就差不多了。
她沒再跟系統搭話,也懶得去問組織怎麼知道的這些事,只想靜靜的等一切結束。
心中竟然生出絲輕鬆和解脫來。
就是……自己竟然沒能等到親手殺了南歸蒼那一刻。
也不知道風不聞那傢伙能不能解決,許塵應該追不過來吧,她也沒能來得及提醒一句。
真的好可惜。
不過她還是相信風不聞的,這傢伙想必一定能護得北梧平安,他可是北梧這些年來最得民心之人。
她的風不聞,英名蓋世,千古第一明君。
容燈想到這,忍不住勾唇一笑,又忽然想起自己在懸崖上抓到的那朵花來。
春卻關沒有杏花,她本來是想給他看的,可惜剛剛回神那會滿腦子都是屍毒解藥,沒來得及再補一句。
那傢伙那麼蠢,也不知道能不能發現。
不過她握的那麼緊,他那麼細心,應該會留意到的。
容燈思緒開始有些渙散,甚至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念頭前後有多矛盾。
身子又淡了些。
她光覺得有些累,又好似有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哄她快些睡覺。
腿腳已經淡到看不到了。
可是……
真的惋惜啊,才嫁給風不聞那麼些時日,她風不聞風不聞的叫習慣了,回想起來,似乎連夫君都沒喊過幾聲。
還沒能再好好的看看他的面龐。
紅燒魚也才吃了兩次。
容燈想著,忽然覺得眼眸發酸,一顆透明的淚落下,又消散在虛無中。
算了,本來就是逆天行事,能換得此般結局,也算好的了吧?
她默然想著,乏力到連念頭都轉不動了,就那麼木木的呆在原地等著。
等一個結果。
……
風不聞就看著自己懷中人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淚水順著眼角滑落,靈氣消散得越來越快。
玄的話音剛落,他膝蓋著地,在木板樓上砸出一身悶響:“我願意。”
玄看著他,嘴角依舊掛著抹媚笑:“陛下快起來吧,別折煞奴家。”
“皇后娘娘的來龍去脈,以及如今為何會如此的原因奴家可都告訴給你了,”她手中忽然出現一顆藥丸,輕浮到風不聞身前,“嵐皇陛下只需將您指尖血融在藥中喂娘娘吃了,就能保她最後一口氣七日不絕,而這七天,是你最後的機會。”
她話音微頓,緩緩笑道:“至於要怎麼做——想必不用奴家多言了吧?”
容燈睡在軟塌上,,風不聞將藥拖在掌心,想都沒想就割開中指,將血滴了進去。
“哎,陛下這般心急做什麼,奴家還沒說完呢,”玄眉頭輕皺,又無奈嘆口氣,“這世間行事都是需要代價的,你要無端保她這七日,總得拿點東西來換,這雖然只是指尖血,卻會抽走你十年壽元。”
“不過十年,”風不聞渾不在意,“況且,我馬上就會將自己交出去。”
玄卻掩面一笑,眼眸中似乎藏了些別的東西:“也罷也罷,那陛下就快去吧,不過可要記得將北梧一切都安排妥當哦,否則皇后娘娘醒過來,只怕會十分失望。”
風不聞對玄輕施一禮:“謝閣主相助。”
指尖血不過一滴,在觸到藥丸的那刻迅速滲透進去,整顆藥立馬迸發出淡紅華光,與此同時,風不聞的能明顯的感覺到有什麼從自己體內迅速流失而去。
呼吸也微沉不少。
他沒有絲毫遲疑,立馬將藥喂到容燈口中。
容燈蒼白得沒有一點人氣的面龐終於回了點血,風不聞鬆口氣。
可這藥也只能留存住最後一口氣,容燈還是醒不過來。
不過也夠了。
七天時間,夠做很多事。
她一個人揹負著,為他做了那麼多。
現在也該他還點回去了。
風不聞沒將容燈打橫抱起,而是換了個姿勢,藉着風靈氣將人背到背上。
出玄水閣後,他也沒再御風,而是就那麼揹着容燈一步步往回走。
但容燈畢竟體弱,春風微涼,風不聞走的慢,還施了結界裹席住兩人,擋住外界所有的風與寒冷,只有陽光能照射進來,被淡紅色的結界柔和了一道,照在人身上,叫人整個人都無比放鬆下來。
風不聞就那麼走著,越過斷壁殘垣,來到城外,綠意已經盎然了整片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