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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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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他們不會懂的

    張之易驗完兩塊令牌,似乎明白了什麼,心道撫平王殿下設的好一個局中局。

    他立馬對著容燈施了一禮,也顧不上其他,將隨同自己從東月而來的親衛喚上,當即打馬往城中去。

    容燈鬆口氣。

    這下就交給南歸意那傢伙了。張之易在東月朝中也極有威信,璇皇將他弄到此處美名其曰為國為民,其實就是怕功高蓋主,南歸意若能抓住這點將人遊說到自己部下,那對他抗衡南歸蒼簡直是一大助力。

    風不聞又將目光落回牧承業身上:“既然外人都已經走了,那我們現在就來論論家事。”

    他說著,提劍上前一步,牧承業見狀又拼命往後縮,嚇得已經沒有絲毫理智。

    沒手拽人,他就用嘴大罵道:“程毫,你快給本將軍上啊!他要殺我,這小子要殺我!兒子要殺爹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兒子?!

    風不聞不是璇皇的孩子,而是……牧承業的?!

    牧承業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風不聞停在他兩步外,玄袍微曳在雜草地上:“牧承業,你今天倒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省去我不少功夫。”

    “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牧承業瞪他,“我告訴你,這裏是梁起,我身後是十萬大軍,他們,他們都聽令於我,你單槍匹馬,你敢在這做什麼?!”

    風不聞沒著急理他,抬眸看著軍營中的人。

    此處是一片曠野,十萬士兵確實不不少,營帳佈滿整片原野,延綿不絕。

    此時人基本都已經聞聲而出,全都黑壓壓地往這邊擠著,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槍匹馬,是啊……單槍匹馬。”風不聞重複兩遍,奇怪的是,他聲音明明不大,卻能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人耳中,那種恍若耳語的感覺令所有人萬分震驚。

    左將不可思議地望著風不聞。

    這人看著不過二十歲,何以有如此高強的修為?!

    “我敢當槍匹馬闖十萬軍營,憑藉的是什麼,牧承業,你難道不知道嗎?”

    牧承業不敢置信地望著風不聞:“你要造反?!”

    “對,我來此就是為造反,”風不聞環視一圈,“你牧承業十七歲立下首次戰功,二十一歲封為鎮國將軍,到如今二十年了,兩朝元老,我且問問你……”

    他站在牧承業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徒然提高音量,震怒道:“你鎮的是誰的國?!”

    這一聲幾乎能震碎人的耳膜,聽得他身後的容燈都忍不住捂起耳朵。

    好傢伙,靈力還能當擴音器用。

    鎮的是誰的國,牧承業自然清楚,但他如何敢說得?

    這麼久都沒人敢上來幫他制服風不聞,反而全都在後麵看戲,牧承業的心已經涼了不少,說話也越來越沒底氣,但還是咬牙強硬道:“我既然是北梧將軍,鎮守的當然,當然是北梧國土!”

    “北梧,好一個北梧,”風不聞冷笑,“那你二十年前屠殺的六七萬民眾,他們是哪國人?!”

    牧承業猛地一驚。

    “當年你爲了表示你投敵的誠意,反手屠戮兩城百姓作為禮物,這件事如今一直是軍中禁忌,誰都提不得,怎麼,二十年一過去,難道你就忘了?!”

    牧承業渾身顫抖著不敢說話。

    風不聞今日就是要挑起眾怒:“還有我母親,念安公主,她懷著與你的孩子,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到你身上,你卻貪生怕死錯過復國時機,氣得母妃自焚於東月宮中,你現在說你鎮的是北梧國土,牧承業——”

    “你真的好大的臉!!”

    此話一出,眾人譁然,有才十多歲,參軍不過一兩年的,全都不可置信地問身邊前輩風不聞這話的真偽性,得到的都是萬分沉重的肯定。

    其實何止呢?

    牧承業當時一心想要投敵,逼自己的部下殺害同胞,可又不是人人都似他這般無情自私,能有多少人願意將保家衛國的刀揮向家人?

    他因此坑殺不少部下,邊境血腥味多日不絕,當時的老兵走的走死的死,喪命於此事的,又何止那兩城百姓?

    已經無法統計確切的數字了。

    若非兵役難逃,誰又願意來做這牧承業的部下?

    風不聞的一番話將所有人的思緒都勾回那血流成河,戰火紛飛時。邊境兩城如今都還是空空蕩蕩,誰都不敢再住進去,誰都不願意再觸碰那些傷痛。

    二十年了,百姓記得。他們依舊怨恨東月,依舊怨恨那提刀向自己親人的叛徒,他們在看見東月人時會自動避開,給一個白眼,會恨不得衝進鎮國將軍府,將牧承業生啖血肉。

    可除此之外呢?

    那些當政者呢?

    也是,他們本來就是東月走狗,在其給的一點短暫安康下苟且偷生,他們根本就不會記得,因為這些事從來就沒有刻入進腦海。

    最傷心烽火燒邊城,家國恨難平。聽徵人夜泣,胡笳悲奏,應厭言兵。[1]

    他們不會懂的。

    眾人還沉浸在悲恨中未回過神來,來路上忽然響起馬蹄聲,容燈回頭望去,是幾輛車馬。

    她勾唇一笑。

    馬車很快便駛來了,前前後後大概有七八輛,架馬的侍衛掀開簾子,從裡面走出來的是以許老為首的幾位大臣。

    他們中大部分都是前朝老臣,在許老的號令下近兩年重新出仕,忍辱負重,額叩高殿,就是爲了今日。

    侍衛扶著幾位老者,他們步履蹣跚走來,被歲月雕琢的面龐上是難掩的激動與喜意,許老帶頭,在風不聞一丈開外停下腳步,忽然跪地高聲。

    “臣許蹤擇,兩朝元老,前後擔任北梧丞相三十五載,行至此身半入土之際,見繁榮盛世,亦見家國滄桑。

    “而今佞臣當道,君主不仁,置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棄我國義於卑鄙齷齪之內。民心盡失,何以為奉?!”

    許老動容說著,最後一句幾近吶喊出聲,話音剛落,四下當即響起附和之音,全都在喊著許老所言的最後一句,氣震山河。

    民心盡失,何以為奉。

    民心盡失,何以為奉?!

    注:[1]出自梁羽生《八聲甘州冒浣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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