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風不聞,他算個什麼
南歸蒼瞭然,他往懸崖方向看一眼,正欲說什麼,容燈忽然喊他名字:“南歸蒼。”
南歸蒼微怔,看著她:“怎麼了?”
“求你件事,”容燈眸光有些暗淡,像日慕時分的夜空,“我和風不聞也算多年相交,我雖恨他懷有不臣之心,但他也確實救過我幾次……留他個全屍吧,別找了。”
南歸蒼靜默良久,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他說完,又伸手拉起容燈:“我們回去吧。”
容燈抽回手,蹙眉道:“我不喜歡被人碰。”
“……好。”南歸蒼將手收回去。
容燈沒回頭看,方纔來時沒法留意,此時才注意到這一片杏花林竟然極其大。
時節到了,帶著淡粉的白杏花開滿樹梢枝椏,花香馥郁,風一吹則落如雨。
他喜歡杏花,要是沒這麼多事,兩個人能來這慢悠悠逛逛,真是一件美事啊。
也不知道北梧那常年寒冷之地,有沒有杏花樹。
他應該聽清了,他一定會回去吧。
.
崖高百丈,身下波濤洶涌,風不聞拽著一根枯枝,像只破爛的白色風箏掛在那,長髮凌亂,搖搖欲墜。
這裏地勢險峻,水流湍急,他低頭看眼下面,沉了口氣,鬆手墜入江中。
江水瞬間淹沒過頭頂,風不聞不會水,但琢磨了個法子。他手裏抓著方纔折下的木杈,盡力舉過頭頂伸出水面,讓江風捲著將他往前拖。
去哪,風不聞不知道。
他如今腦中一片空白,胸前還有些鈍痛,但傷口已經好了。
容燈推他那一掌時,悄然將靈氣灌入癒合傷口,若非胸口衣襟還留有觸目驚心的血跡,而他此時又泡在水中,一切還真就如夢一般。
可是夢之外,他有些找不到出路。
南歸蒼的人沒有追下來,想必是被容燈拖住了。
那一劍很疼,鑽心刺骨,他承認在長劍入身的那一刻是有些不可置信的。
但容燈在背對著南歸蒼推自己那一掌時,做了一個口型。
等我。
她讓他等她。
汴蒼已經沒有容身之地。
去北梧嗎?
已經隨著水流浮出去很遠,群山漸平。窒息感鋪天蓋地,風不聞鑽出水面,在水邊林間踉蹌著走兩步,確定周圍沒有人後找了棵蒼老巨樹靠著坐下去。
胸口已經不痛了。
他低頭望著那塊血跡,忍不住苦笑一下。
容燈這位置找得極其巧妙,光從外面看,真的是朝著致命處去,絲毫不留情面,但只有他知道,那一劍以微毫之差避開要害,又因治癒來得及時,此時已經沒有大礙。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那般緊急的情況下依舊拿捏得如此精準,彷彿嘗試過無數次般,已經信手拈來無比熟練。
可終究是失敗了,如今他已是個“死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容燈嫁給南歸蒼,雙塵峰都再回不得。
風不聞嘆口氣。
他望著指上的環戒,忍不住輕輕摩挲兩下,須臾後重新站起身。
方纔容燈若是沒有放棄逃離保全他,只怕兩人此時還在上面鏖戰,而那般情況那般險境,勝算幾乎為零。
容燈雖然面上不善,跟大多數人說不上幾句好話就要陰陽怪氣或者罵人,但卻是他見過最重情重義之人。
李醫令和解大哥都因南歸蒼而死,她有多恨,他是知道的。
可如今卻不得不嫁給最厭惡之人。
風不聞緊緊握了拳頭。
容燈把自己推進火堆,就是爲了給他博取一線生機,所以他不能過多的停留在一時的失敗和悲痛之中。她既然讓他等她,風不聞相信,她就一定會來。
要在悲傷到來之前撕碎悲傷。
他一定會活著離開東月,去北梧,去和許蹤擇匯合,去謀天下大勢。
容燈說自己要在他繼承大統時嫁給他,要昭告天下,要四國皆知。
他一定會做到的。
……
清明三候,虹始現。
這幾日是容燈有史以來呆得最難受的日子,其煎熬程度簡直是初來汴蒼時的百倍不止,叫她隨時想一頭撞死在這破爛撫安王府中。
倒也不是別的什麼事,就是這倒黴玩意南歸蒼,一直在前院住得好好的,她一來,好傢伙,直接叫下人收拾鋪蓋連夜換到後院的雅屋,兩個地方毗鄰,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雖然他塞了些銀子給兩位宮裏來的嬤嬤,取消禮儀教導,叫容燈能夠好好休息,但這並不能博回一絲好感。
死生之仇不共戴天。
而南歸蒼大概是拿不準風不聞在容燈心中到底什麼地位,這些日子多有試探,但見容燈早睡早起天天好吃好喝,並且依舊是那不許侍女接近侍奉的暴脾氣,便也漸漸放下心來。
興許真如容燈所說,這東月是她父母用命換來的安定,無論是誰想要破壞,她都會義無反顧的劍指對方。
所以風不聞,他算個什麼?
南歸蒼心念及此,心中愈發愉悅自在起來。
容燈看著南歸蒼的好感度對自己日漸增加,忍不住嘖嘖稱奇,原來這大主角風光無限,卻是個戀愛腦,她隨便偷換個概念找個由頭就能糊弄過去。
且不說她根本就不是原主,此外原主父母戰死是因為與無雙國交戰,第一冤有頭債有主,關早八百年就被東月操控壓制的北梧什麼事?
第二,原主父母身死明面上確實大部分原因都在無雙國,但照著東月朝堂這個尿性,只怕少不了君臣嫉妒和卸磨殺驢的成分,否則兩國交戰,擺著將軍不用,讓兩個國師去領兵,這合乎常理?
只是如今任務線涉及不到,容燈沒有細細追查,否則當年之事,只怕整個朝堂上下沒有一個人手是乾淨的。
不過南歸蒼想不到這些,或者他以為容燈殺風不聞一事真就只是單純護國,以為容燈想不到這些。反正如今顧慮全部消除,大婚在即,整個撫安王府上下皆是一片喜意。
除了徐璇娘。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中毒,但在清醒過來修養身子時,見容燈竟然也居住在後院,第一個反應就是將屎盆子扣在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