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定撓了撓腦袋，似乎難以啟齒，支吾了好半響才道：“那個……先前在汴蒼，奉安公主帶我去王陵祭奠，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一番……這一路上又承蒙公主出手相救，若非你即使趕到，只怕……”

    “行了，”容燈聽不下去，“我救的不是你，快點回去吧。”

    “嗯，”祁定雙手結成羽翼狀，衝容燈躬身一拜，這是他們北梧最尊貴的禮儀，“多謝公主，以及……對不起，我對我的無能為力和拖累感到抱歉。”

    容燈看著他，說不上心裏什麼感覺。

    很怪異，有些恨意是一定的。雖說解大哥的死跟祁定沒有直接關係，但容燈不是聖人，更不是好人。事情只過去了半個多月，她做不到一點遷怒都沒有。

    可她又覺得他很可憐。

    祁定有靈氣屬性卻又沒有修為，原因容燈不得而知，但多少能猜到點，無非就是東月和北梧的那點破事。

    祁墨曉沒什麼本事，年輕時候賣賣爹孃和兄弟姐妹，可惜那些都是消耗品，一次就沒了，他就只能接著賣賣兒子和女兒，這大概是他為人一生唯一會做的事。

    容燈雖恨汴蒼朝堂的昏暗，但璇皇心中好歹還裝著百姓，至於北梧，纔是真的無可救藥。

    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風不聞回去后冠冕加身，會如何清肅朝綱了。

    那傢伙有著遠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冷靜和才能，一定可以治理得很好吧？

    容燈不免有些出神，祁定還俯身在那，南歸意走過來一把拽起他：“行完禮就得了，快點滾回你粱起去。”

    祁定卻溫柔笑道：“我也有話要跟順定王說。”

    “煩死了，有屁就快放！”

    “你雖然很……很兇，但也是個好人，”祁定眯眼笑著，“一路上多謝照顧了。”

    南歸意愣是沒想到自己這樣都還能收句謝謝，祁定都隨侍衛走遠了，他才反應過來，遙遙指著馬車道：“這人有病吧，我打他，他謝我？”

    容燈瞥他一眼，轉身走時撂了句大實話：“是你有病。”

    “哎？怎麼說話呢？”南歸意暴跳如雷，容燈卻也走遠了。

    稍作休整，車隊啟程回京，容燈臨走時又買了輛輪椅推著，在車上蝸居了快二十天的風不聞才終於有機會出來透透氣。

    解池安的情緒也調整的很快，沒有整日低沉，只是話本來就少的一個娃子現在更少了，一天除了喊幾句“師父”外也沒有別的詞能從嘴裏蹦出來，倒是天天修煉修得勤奮，起早貪黑，修為雖不能用一日千里來形容，但也算突飛猛進，同齡之間鮮少有對手能敵。

    十二歲的孩子，風不聞其實心疼，但除了讓他注意休息外，也沒再說什麼。

    他能因此強大起來，也是好事，這幾日結束後，未來路就只能靠他自己去走。

    車隊走的原路，等經過那夜事發地時，南歸意似乎是想喊停，手都抬起來了，又忽然放了回去。

    再往前走了二十來裡，他才讓車隊原地休整，自己帶了兩個人折了回去，要做什麼也不說，神神秘秘，不過回來時腰間懸著塊金牌，神情輕鬆不少。

    此時天色漸沉，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風不聞佈下結界，所有人歇在界內。

    他正準備閤眼，卻聽得有誰輕輕叩了叩車軾。

    風不聞的眸光微閃爍，隨即又隱在黑暗中。

    片刻後，他控制輪椅輕落在地上。這一塊空地鋪了不少枯葉，卻沒發出一絲聲響。

    一個人緩緩從林中走出。

    他著一身黑，踏著月色，單手負於身後。

    風不聞微抬起眸：“撫平王好雅興，此地離汴蒼還有近十日路程，不嫌遠嗎？”

    南歸蒼輕笑，音色比這寒夜還冷清：“此處十哀山風景秀美，本王出來賞玩，又怎麼會懼遠？”

    “冬日百木凋零，你來得可不是好時候。”

    “萬物雖枯，卻也別有一番幽趣不是？”他停在風不聞身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四皇兄向來聰明，能猜到本王今夜為何會來尋你嗎？”

    風不聞只道：“你若不願說便讓我早些回去，這裏實在寒涼，撫平王不想睡覺，我還困著的。”

    “哈哈哈，”若是光線明亮，一定能看見南歸蒼那雙帶著狠意的眸子，“四皇兄說話倒是越來越有容姑娘的味道了。”

    聽到容燈，風不聞瞳孔微微縮了一瞬。

    “她是本王喜歡的女子，”南歸蒼俯視著他，語氣少有地顯露出霸佔與野心，“你雖與她有些關係，又相處甚多，但本王都這般說了，風不聞，你知道該怎麼做。”

    風不聞沒說話。

    怎麼做，一巴掌拍他臉上說他有毛病嗎？

    要是容燈在的話，估計會這麼幹吧。

    他想到這，不由唇角微勾，察覺到面前人氣勢微變，南歸蒼斜眼看他：“你在笑？”

    風不聞道：“撫平王若真的喜歡容燈，該知道她是一個容不得別人掌控的女子，你這般強硬，她不會樂意的。”

    “這些是本王私事，你只要安安分分地做我爪牙就好，”南歸蒼渾不在意，他手中靈氣一動，一支小瓶子靜靜懸浮在掌心之上。

    風不聞盯著他。

    “你既知道是什麼，也該知道雙塵峰的一舉一動都在我掌控之中，你們先峰主做的事，本王可是好巧不巧，盡數聽到了耳中，還連證據都收集好了。”

    他笑著：“你說，要是全天下都知道研製出屍毒解藥的雙塵峰，竟然也是造成近年走影動亂的兇手，會是什麼反應？”

    “你……說什麼？”風不聞壓著心中的震驚和怒火，咬牙問。

    近些年走影動亂，跟師父有關？

    怎麼可能？！竹衡既然已經將事情都告訴他們了，就絕無再隱瞞此事的必要，他臨死前都活在愧疚與自責裡，怎麼可能會將屍毒放出去！

    “你去過風雷島吧，”南歸蒼輕笑，“難道沒發現那裏的屍變來得詭異？一個遠離四國的島嶼，怎麼可能會有走影能抵達，也就你們峰主，不辭辛苦千里尋藥，纔將屍毒帶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