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下定決心，竹瀟瀟終於從柱子後面繞了出來，到臺前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花生吃完了，容燈拿了個橘子開始剝皮，倒也不餓，就是單純覺得看這種好戲不佐點吃食怎麼行。

    竹瀟瀟低聲抽噎著跪倒在眾人面前，昔日被她所嫌棄厭惡的人，此時華衣玉冠坐於高臺之上，不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是這雙塵峰新主。

    “峰主……”竹瀟瀟哭著，“瀟瀟自知罪孽深重，本該禁足祠堂永不再出，只是我父母雙親只有我一女，泉下孤苦，能否允我前去墓前守孝？”

    容燈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瀟瀟都自稱出來了，泉下孤苦那你去泉下陪啊。

    這種事情，要是真有孝心，應當在出殯那日便提出請求，可那天她屁都沒放一個，這個時候來幹嘛？

    無非就是知道今日盛會，又聽說六皇子撫平王親臨，所以跑過來哭一頓賣個慘，好讓風不聞為難，不得不解除她的禁足。

    真是一手好算盤。

    “瀟瀟？前竹老峰主之女？”南歸蒼很是意外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她此前犯了錯，被師父禁閉於祠堂……說來也不過是一些家事罷了。”風不聞眉眼深處已經凝了不少寒氣，但他面上淡淡笑著，兩三句話將自己擇出，又拂袖放下杯盞，親自過去將竹瀟瀟扶了起來，“你有此心，自然是再好不過，便去青起山吧。”

    竹瀟瀟連忙擦了擦淚水：“多謝峰主。”

    容燈往嘴裏塞著橘子。

    沒勁。

    現在兩人的身份都開誠佈公，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多有往來，容燈就自己先回了住所。

    從她閉關研究屍毒開始，竹衡就單獨給她挑了一個小院，只有兩間屋子，很小，但卻十分清幽。

    她在院前的小道上漫漫踱步著，見不遠處的杏花還開著，忽然就想起第一夜在雪骨堂內，風不聞床上的味道來。

    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張衡定說的五長老所調花露，風不聞從小喜歡。

    眼下要去汴蒼了，容燈心念忽起，便掠步落在一茬枝椏上，看著白中透粉的花朵，心中的煩悶瞬間消失殆盡。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惱些什麼。

    容燈折了好幾枝花，學著風不聞用靈氣護養了一部分放在儲物石內。

    那個花露的味道還有什麼來著？

    杏花香，雨水的清甜，檀木香……

    容燈回想著，一樣樣找齊材料，把門一關就開始搗騰花露。

    黃昏時刻，她將一瓷瓶往鼻尖湊，細細嗅嗅後思索片刻又出了門。

    雖然這味道已經跟記憶裡的很像了，但總覺得還是差點什麼。

    容燈想不出來，但她知道哪裏可以找到答案。

    顧眠長老跟她有仇，那老傢伙脾氣也是怪得很，容燈不會去找他。而風不聞現在已經是峰主，她直接進人家屋子裏去聞也不妥。

    那就只能直接找風不聞挨近嗅嗅了，畢竟那傢伙天天睡那床，身上肯定沾染了味道。

    臨溪堂找了一圈不見人，容燈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個系統，她當即道：“幫我看看風不聞那傢伙在哪裏？”

    [查詢結果：無淵崖岸。]

    嗯？？

    他這會去那個地方幹嘛?

    系統又道：[竹瀟瀟也在。]

    容燈：“……”

    .

    傍晚的無淵崖岸風很大，杏花瓣四處飛揚，容燈遠遠地就看見風不聞和竹瀟瀟在崖岸邊說著什麼。

    不知為何，容燈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白日，那女子比試完了被風不聞拉進懷裏時的心情。

    她走上前去，一手搭上風不聞的肩膀，倒似個地痞流氓般張揚跋扈道：“竹大小姐這是有什麼事情要跟咱風峰主說？還要來這人煙稀少的寂靜之地。”

    本在說話的竹瀟瀟立馬止住了聲，她神情複雜，又似是想起被容燈指著罵的那夜，眼裏有些恐懼：“容，容姑娘。”

    “叫什麼容姑娘？”容燈一挑眉，“你該叫公主殿下才對。”

    風不聞在一旁忍笑。

    竹瀟瀟低著頭：“公……公主殿下。”

    “嗯，沒你什麼事了，退下吧。”

    竹瀟瀟急了：“我還有……還有事情沒與峰主說完。”

    容燈從鼻腔裡笑了一聲：“你有什麼事情要說？說吧，本公主一塊聽聽。”

    “也……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了，就是……”竹瀟瀟不敢抬頭看兩人，眼神躲閃，臉色有些發紅，卻不知是什麼原因，“就是那日的事情，我都是被姜師兄蠱惑欺騙了，一時頭昏。風師兄你我一起長大，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還望師兄原諒。”

    容燈把手收回來，站在風不聞身前，好奇問：“你在祠堂一般是做些什麼？”

    竹瀟瀟愣了一下：“我就……灑掃拭塵，點燈續燭。”

    “難怪半年多了腦袋還越發昏沉起來，原來是被燭火薰出來的。”容燈冷笑，“你把劍扎人家身子裡，又推下萬丈懸崖，人家好不容易撿條命回來，你現在來眼巴巴請求原諒。你道這天底下誰都是聖人嗎？殺身之仇都能不跟你計較？”

    竹瀟瀟淚水打轉：“我，我……都是被姜……”

    “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以前看不起風不聞，說他來歷不明，現在知道人家是四皇子出身高貴還是峰主，又眼巴巴貼過來，世間怎麼會有你這般沒羞沒躁的女子。”

    竹瀟瀟說不出話來了，看著風不聞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風不聞只淡淡道：“我早已既往不咎，但罰你禁足思過是師父的意思，既然你願去守孝，青起山也有居所，那裏清淨，到也比祠堂更合適。”

    竹瀟瀟整個人不可置信地僵硬在原地，好半響才哭道：“師兄……”

    而風不聞早就已經被容燈拽走，那竹瀟瀟哭得再大聲她們也聽不見了。

    “意思意思便得了吧，”容燈道，“她畢竟是先峰主唯一的女兒，跟幾個長老關係也不錯，你關太緊了，這下面不知道會怎麼看你。”

    雖然她巴不得竹瀟瀟永遠也別出來了。

    風不聞淺淺笑一下：“聽你的。”

    容燈湊近他迅速嗅了兩下，風不聞微慌：“怎麼了？”

    “你臭了。”容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