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滿臉篤定，彷彿大事已成，而我的心底卻在不斷的下沉。

    “你趁早與晏慕溫那小子做個了斷，否則別怪為父心狠插手。”爹爹留下這話便離開了。

    我心底微微一沉，明白爹爹的意思，若是我不與晏慕溫做個了斷，只怕爹爹又要尋機會取他性命了。

    我壓下心底的情緒，只能認命，開口道:“女兒知道了。”

    我整理好心情纔去前廳，晏慕溫坐在那兒，腳下放著個小籮筐，聽到動靜，他起身朝我笑道:“芊芊，這些是我新蒐羅來的玩意兒。”

    我目光落在那堆玩意兒上，這幾年，每隔一斷時日他都會給我送著東西來，有時是稀罕的小玩意兒，有時是新奇的糕點。

    細想起來，好像除了他，就沒有旁人如此掏心掏肺的待我好了，而如今，最後的幾分溫暖也要被我親手掐滅。

    我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澀，忍不住轉頭問他，“晏慕溫，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一愣，隨即臉頰漲紅，像是被拆穿的小孩，有些束手無措，我輕笑了聲，忽然又不忍心戳破。

    “我同你說笑的呢！我就是瞧著你這般花心思給我帶這些小玩意兒來……”

    “何芊芊……”

    我話還未說完，他忽然喚我，而後，他按著我的肩頭，神色認真的朝我開口，“你猜的沒錯，我喜歡你，你當我的世子妃吧？我保證，會像我爹對我孃親那樣對你。”

    我看著他閃著熠熠光輝的眸光，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說我願意了，誰不知，攝政王數十年如一日的攝政王妃，而晏慕溫也是一個很好很好人啊！

    若是我與他成親，我該是這京都城裏第二個羨煞旁人的女人了吧？

    沒有人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把衝到喉嚨裡的話嚥了回去，我輕輕推開他，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又冷漠。

    “可我不想嫁你。”我淡淡的開口，不敢看他的眼睛。

    “為什麼啊？”他疑惑的詢問。

    “因為……”我忽然輕笑一聲，讓自己狠下心來看著他，“你晏慕溫除了一個世子名頭什麼都沒有，我何芊芊是京都第一才女，晏慕溫，你除了是攝政王世子，哪一點配的上我？”

    我的話一字一句如刀子般，不僅刺進他的心上，也狠狠的扎進了我自己的心上。

    他張了張唇，詫異的看著我，想來是被我的話傷到了吧？

    他性格向來驕傲，如今必定覺得我是貪慕虛榮的女人，怕是對我厭惡極了。

    也罷！就此了斷，便沒有其他的顧慮了。

    “原本這就是你的顧慮。”他忽然開口，語氣卻沒有半分惱怒，我愣了愣，下一刻又聽見他道:

    “那你等著我，我去考個文武狀元再來同你提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晏慕溫……”

    “你別擔心，雖然我平日不喜歡那些咬文嚼字的，但我天資聰穎，努力幾日就成了。”

    說完，他就匆匆離開，而我站在原地，心裏既感動又覺得難過，真是傻人，你怎麼就不明白，即便你考了文武狀元，我們也不可能啊！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晏慕溫都沒有再來找我，聽聞他在寒窗苦讀。

    我輕嘆了口氣，原本去死灰的心竟然還存著幾分希望，倘若、倘若聖上爲了皇后不願納妃，我與晏慕溫是不是就還有幾分希望？

    爹爹隔三差五就奏請選秀，摺子卻屢次被駁回，而爹爹的勢力也越來越大。

    同慶十年，聖上終於頂不住壓力，同意選秀。

    而那年，我十五。

    我的及笄之禮還未來得及辦就入了宮，成爲了秀女，因著爹爹的關係，我被冊封了淑妃，與我同一批的還有秦將軍的女兒，被冊封為貴妃。

    其他的幾個秀女依次是嬪、貴人和常在。

    貴妃居錦繡宮，我住玉漱宮，我們入宮第一日，原本是該同皇后請安，但聖上下旨，說皇后娘娘體弱，讓我們不得去打擾皇后娘娘。

    連掌管六宮之權也交給了貴妃。

    “什麼青梅竹馬，如今宮裏多了這麼多新人，只怕是要不了多久，皇后娘娘就要被聖上拋棄了……”

    我閒來無事在御花園遊玩，侍女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身旁的侍女開口呵斥，“什麼人在嚼舌根？”

    而後，幾個侍女出來，朝我磕頭請罪，“奴婢該死，淑妃娘娘恕罪。”

    我掃了兩人一眼，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罷了！我手上的罪孽已經夠多了，實在不必再多添兩條。

    “這宮裏是什麼地方？日後切不可口無遮攔，否則是要掉腦袋的。”我訓了兩人一頓，讓她們退下。

    想著方纔她們說的話，心裏只覺得好笑，她們哪裏知道，這宮裏最幸福的人就是那位皇后娘娘了。

    回宮之後，我便得到聖上的聖旨，說是六宮協理之權已經移交給了貴妃，等同副後。

    我只看了眼，便讓侍女退下，晚些時候，有侍女偷偷塞給我一個紙條，是爹爹的書信，催促我儘快得到聖寵。

    可有心裏明白，周暉心裏只有她，是裝不下旁人的。

    我每日做了飯菜讓人送去乾安殿，但都原路被退了回來，我那一身才藝似乎也毫無用武之地。

    而我沒想到的是，我會再次見到晏慕溫。

    在那之前，宮裏先是傳來一條流言。

    “聽說了嗎？今年的文武狀元竟然都是攝政王世子。”

    我步子驀地一頓，身子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他果然成了文武狀元啊！

    可我沒法嫁給你了。

    “何芊芊！”

    恍惚之中，我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我回頭，就瞧見一個身影朝我跑來。

    直到他走近，我才確認真的是他。

    “何芊芊，我成了文武狀元，我可以去你家提親了。”他抓著我的手，語氣激動。

    我努力壓下要溢位眼眶裏的淚水，輕輕的掰開他的手指，“還請攝政王世子自重。”

    他一愣，彷彿被我的一句話說醒，他看了我一會兒，開口道:“我第一時間就去了你家，聽聞你進了宮，成了什麼淑妃，我不信，就進宮來試著找你，何芊芊，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