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羨慕二弟的，能夠在孃親的庇護下長大。如果他母妃還在，他會不會比現在幸福許多？

    景初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便陪在他身邊，一屁股坐下。

    梨園居已被王爺徹底封了起來，除了王爺自己，誰也進不去。

    這才一會兒世間，景初就覺得寒氣逼人，少爺的身子又沒他健壯，是一個不留神就要生病的體質。

    哪能再由著少爺胡鬧，景初拉著少爺的衣角，道：“少爺，二少爺接風洗塵的宴會到結束還早呢，您不能在這裏凍壞身子啊，誰來照顧王爺呢？”

    一陣冷風吹過，葉雲韶打了個寒顫。

    “少爺，要不您先去我房裏歇著？王爺出來後我再叫您？”

    不知少爺在想什麼，一直望著梨園居發呆。

    “也好……”

    葉雲韶撐著身體站直，腿上有些凍麻了。

    二弟回來他是高興，但也更加讓他認清了自己的處境。他在王府裡，似乎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

    葉雲卓此刻成為王府最耀眼的存在，沒有人在意他一個不爭氣的廢世子。

    景初帶他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屋子很小，放了櫃子和床以外，可供行動的地方也就兩個窄小的過道。

    “少爺，您先將就著，我到別處呆著也行。”景初衝他笑著，看起來有些傻氣。

    葉雲韶心裏挺不自在的，說到底他跟景初也沒什麼不一樣，不過是投胎走運找了個厲害的將軍做爹。

    “外面冷，你就在這裏，哪也不要去。”葉雲韶霸道地說。

    景初立正站好，訥訥道：“是、是……”

    葉雲韶等得久了，撐不住睏意，倒下便睡了。景初在旁邊給他蓋上了棉被。

    景初不禁回想起初見少爺的時候。

    和很多無處容身的可憐人一樣，善心氾濫的少爺給了他一份飯碗。他沒有籤賣身的契約，只是算作長工在王府做事。

    他比少爺還要大個幾歲，卻仰仗著這個小小的孩子，在王府裡撐了下來。他見過少爺歡喜的笑顏，也知道少爺一個人時的孤寂悲悽，只可惜他跟所有的下人一樣，沒有資格為少爺做些什麼。

    深夜，景初聽到外頭的宴會結束了，熱熱鬧鬧的散場。他回頭看了眼睡得真香的少爺，心道還是不要叫醒他了。

    反正外頭，也不缺葉雲韶一個。但葉雲韶，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景初擅自做了決定，熄了最後一盞火燭，和衣坐在地上，靠在床邊眯著眼歇息了。

    ……

    翌日一早，窗外豔麗的冬日暖陽照到葉雲韶的半邊臉上，是暖烘烘的感覺。葉雲韶猛地驚醒，坐了起來。

    景初聽到動靜，睡眼迷濛地坐起，道：“少爺，怎麼了？”

    “阿初，你怎麼沒叫我……”

    景初臉上露著尷尬，咧著嘴笑了笑，說道：“少、少爺，我昨晚睡過了頭，所以忘了。”

    葉雲韶滿腦子都是父王一個人在房間，夜半有沒有人貼身照顧。

    葉雲韶掀開被子，下了床。

    “少爺，您要去哪？”

    “去父王那邊，父王的情況我更瞭解，必須隨時有人在他身邊陪著才行。”葉雲韶穿上鞋子，準備出門。

    景初實在不想他去，但倔強的少爺怎會聽他的話。沒有辦法，他給少爺披上厚實的外衣，道：“別看太陽大，外面還是很冷的。少爺您等一下，我跟您一起去。”

    景初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葉雲韶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不知不覺，幾場小雪下來，氣溫已經低成這樣，呼出來的氣很快就變成白煙，然後消散殆盡。

    景初出了門，葉雲韶的鼻頭凍得發紅，看著可憐又可愛。

    王爺的寢殿外，守著幾個侍者。

    陸鹿剛從寢殿出來，正背對著他們關門。

    “陸姑娘？”

    見到熟人，葉雲韶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陸鹿關上門，一回頭，發現竟然是他。

    “一早就見到了葉公子，我可真是走運。不知宮裏的那一頭，會多羨慕我呢！”陸鹿開玩笑說。

    提起穆長風，葉雲韶從心裏冒出來真切的暖意，轉而又想到自己醉酒後，在穆長風面前不知做了什麼丟臉的事，又恨不得把這人從自己的記憶腦海裏徹底刪除。

    景初在一旁覺得奇怪，陸姑娘的話怎麼這樣大的威力，少爺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

    葉雲韶轉移了話題，問道：“我父王的病情，怎麼樣？昨日是我疏忽了，沒能親自照看他……”

    親自照看葉衛城，是陸鹿給他立下的要求。

    陸鹿說：“之前主要是身體虧空，五臟老化，我開的都是進補的藥。經過這些時日的調控，已經不要緊了。葉公子也無需自責，世子已經在照看了，一夜沒閤眼呢。”

    “哦……這樣啊……”

    為什麼會惆悵難過？有二弟照顧父王，他應該高興不是嗎？

    “莊主還有任務交代我，我得先走了。那些藥什麼時辰喝，我已經全部告訴世子啦，葉公子你問他就好了。”

    陸鹿走了，葉雲韶望著閉上的門發呆，景初戳了戳他，問道：“少爺，要我去通傳一聲嗎？”

    葉雲韶嘆了一口氣，白霧濛濛，迷濛了視線。

    “不必了。”他還不想再深刻地理解一次“多餘”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不用想，裡面是怎樣一副和樂融融的場面。一個孝順討喜的兒子，還有一個幸福欣慰的父親。

    “如果父王問起我，我再來吧。”葉雲韶自顧自地轉身往回走。

    “哎？少爺！”景初快走了兩步追上他，“少爺想進去就去，誰敢攔著？二少爺許久不見王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這和您沒有任何關係！”

    沒走幾步路，便冤家路窄地又碰到了秦夫人。

    這裏是王府的東花園，看樣子秦夫人也是路過，身後的侍女端著熱乎乎的燉湯，正冒著香氣撲鼻的白煙。

    “大早上的，你急匆匆的要去哪兒啊？”秦夫人用婦人特有的尖銳嗓音問道。

    葉雲韶低著頭，無暇顧及她，往左邊繞著她走。

    奈何他往左邊，秦夫人也邁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