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查下去對誰也沒有好處，葉雲韶心知肚明。承胤是皇帝的親生兒子，再怎麼過分，也不會真的處置他。能把景初救出火海，他已經很滿足了。

    接下來的幾天，大理寺的案子辦得都差不多了。遠行去南方做苦役的犯人也被差了回來，經過皇帝的親自重審，大多都是無辜的良民，各自發了些補貼銀兩送他們還鄉，其中也有阮熙的兄長。

    好在那些獄卒路上偷懶，沒有提早到達目的地，犯人們在路上也沒有感染傷寒，得以安全回來。

    大理寺的人經過細細篩選盤查後，留下了一些可信的人，但是寺卿和寺丞等一些職位還需要仔細斟酌用人。皇帝不宜在宮外久留，辦完這些案子就準備啟程回京。

    穆長風一直在隱隱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景初獲救，葉雲韶沒有理由再在外面浪跡天涯，理應和景初一同回西陵王府。收拾行李的時候，穆長風就陰鬱著臉一聲不吭。

    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要求阿韶，可這樣的分別他不想接受。

    老太監又來他們這邊傳話，說道：“二位大人，皇上的意思是一同回京。對於常大人，要做完皇上的任務才行吶。”

    皇上還要追究老樊的下落，穆長風接了這道旨意，便要為此效力。

    “好，我知道了。”穆長風答道。

    ……

    侍衛人馬已在大理寺外整好隊伍，幾張黃色的大旗在隊伍前後高高舉著，上面繡著鄢涼的圖紋標誌。

    這樣大的陣仗，肯定驚動了不少人，龍門最近要銷聲匿跡一段時間了，要搜尋樊總管也難上加難。

    老六是個重要的線索，穆長風臨走前特意交代把這人一併帶上，此時正捆綁著四肢扔在隊伍的最後一輛馬車裏。

    隊伍的最後一輛馬車，是穆長風他們來時所用的那輛，在一片金燦燦的黃色中顯得格格不入。

    葉雲韶本該在皇帝后麵的那架馬車，但還是選擇跟著穆長風一起在後麵看守老六。爲了不讓老六路上動歪心思，侍衛特意給他下了些消力散，這時正倒在裡面呼呼大睡呢。

    啟程北上，一路相安無事。

    鄢涼皇帝受百姓愛戴，大多數時候都有百姓在街上羅列兩排，想要目睹一眼鄢涼皇帝的真容。

    葉雲韶讚歎道：“難怪父王心甘情願效忠皇上，他確實值得。”

    他也在此刻確定，繼承太子位的不該是三皇子。三皇子的行事手段既冷硬不近人情又偏執，若三皇子繼位，百姓還能安居樂業地過下去嗎？

    父王的決定是對的，性子更為平穩溫和的大皇子纔是最佳人選。

    穆長風一路上沉默寡言，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臉嚴肅，氣氛陰鬱得很。

    葉雲韶不時偷看他的臉色，盤旋在口中好幾來回的話不敢問。最後在馬車一聲令下停住的時候，穆長風也跟著停了下來。

    “阿韶，你在這裏等我一下。”穆長風坐起來，利落地跳下馬車。

    隊伍需要歇息，不知穆長風跑去了哪裏，葉雲韶無聊到晃腳。

    總覺得怪怪的，穆長風是生氣了？

    可他什麼都沒做，鬧什麼彆扭？

    身後的車廂裡冒出“咕咚”一聲，連帶著震動了一下。

    這是重要人犯，絕不能出岔子。葉雲韶掀開簾子，老六正蜷縮在地上扭動掙扎著。

    看來，老六是醒了。

    葉雲韶鼓起膽子警告他道：“不要亂動。”

    老六的嘴並沒有封起來，虛弱地說道：“我已經把知道的事全部告訴了你們，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痛快。”

    藥力已過，但餘效還在。老六渾身使不上力氣，連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

    “我在龍門，只是樊總管的下屬，事事聽從他的話。試藥的大本營在哪，我真的不清楚。你們要問……要問就問樊總管的貼身小廝，那傢伙在龍門裏混得時間比我長……平日送人也是他去的，我們只管交人……”

    “那個小廝，沒有一點武力，也是龍門的？”葉雲韶覺得奇怪。

    老六連忙點頭，道：“龍門都是奉命行事，他只管送人和侍候樊總管，不管殺人的勾當。樊總管，是我帶出來的，然後是那傢伙救走了樊總管！”

    葉雲韶放下簾子，不再理會他。

    過了一會兒，車廂裡又傳出老六的叫聲。

    “我要尿尿！給我鬆開！”

    葉雲韶回頭衝他喊道：“你還是等穆長風回來再說吧。”

    他又不傻，把這人放開，還能活捉嗎。

    “不行！你不讓我去我就尿這裏！”老六急促地說道。

    “你！”葉雲韶被他無恥的話給氣到了。

    “我現在就要尿！”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沒有教養的人？簡直是個無賴。

    葉雲韶一把掀了簾子，用自認兇惡的語氣罵道：“你儘管喊吧，我是不會放你去的。”

    他也猶豫，老六該不會說到做到真的在這裏……

    不行，這麼大的人了，叫他如何接受？

    “你……你等著！我去給你叫人來！”

    葉雲韶下了馬車，好在許多侍衛都是原地歇息，沒有跑遠。讓這些人看管老六，應該不會出差錯。

    對幾個看起來身強體壯的侍衛說明了情況，暫時把老六交到這些人手上。

    三兩個侍衛，把老六從馬車裏拖拽出來，解開他腳上的捆綁，胳膊和雙手依舊捆著。

    葉雲韶目送他們往小樹林走去……

    穆長風回來了，手裏提著一些東西，走近他後便把東西塞到他懷裏。

    熱乎乎的烤雞冒著香氣，在油紙裡包著，另外還有些白糕點心。

    “李記買來的，你嚐嚐。”穆長風簡短地講了一句，卻看也不看他。

    “哦……”

    他確實餓了，肚子應景地響了起來。

    馬車裏空空的，穆長風問道：“老六呢？”

    葉雲韶給他指著那片小樹林，幾個侍衛圍著老六，默契地低頭看著什麼東西。

    ……

    “大、大哥們，你們這樣看著，我老六也不是變態，怎麼能尿的出來……”老六抖著聲音說，看樣子是憋了太久了。

    侍衛猛地推了他一把：“要尿就尿，哪那麼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