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風似乎明白性子善良溫順的葉雲韶為什麼當初那麼討厭葉雲卓了。

    葉雲韶回來，為的不是錢財名分，進了王府第一個就先去了宗祠。

    葉雲卓沒敢告訴哥哥，哥哥不在的這段時間，母親多少次要動梨園居和逸仙堂，還有任何有關唐婉的東西。每次都是他費盡心思才讓母親打消念頭，母親討厭唐婉，連帶著也不愛見哥哥。包括這次接哥哥回來，他都是瞞著母親的。

    只能瞞得了一時，母親早晚要知道的。

    葉雲卓正擔心著這件事，不料跟母親撞了個碰面。

    秦夫人也生出幾根銀髮，妝容打扮卻依然精緻。此刻她的臉上全是怒容，對於葉雲韶的忽然出現卻沒有表現出驚訝，應該是早就得到訊息了。

    秦夫人的臉扭曲著，冷不丁蹦出一句：“賤人！你還敢回來！”

    葉雲卓暗道不好，回頭一看，穆長風已經將人護在身後。可惜聲音是擋不住的，刺人的話還是直直穿透了耳膜。哥哥雖然什麼表示都沒有，但那張瘦削的臉漸漸發白。

    “母親……”葉雲卓想勸勸母親，可面對如此憤怒的母親，他什麼都說不出口。

    “卓兒，不要跟這些傢伙混在一起，他們是衝着你的親王爵位來的。他們之前做了什麼，難道你忘了嗎？讓我留著唐婉的東西，我已經答應你了，但這件事我絕不允許！”秦夫人死死瞪著葉雲韶。

    葉雲韶的臉更加慘白，站直的身子有些打顫。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這時被擊得支離破碎。

    他險些忘了，秦夫人根本就不歡迎他回來，他為什麼還要出現在這裏叫人為難？

    “抱歉，我……我現在就走。”他的聲音低得像蚊子，沒有底氣，只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他不是難堪，有些難過而已。

    穆長風實在不忍心他這樣，明明想要回來的奢望那麼強烈。

    被穆長風緊緊拉著，不管葉雲韶怎麼用力都不肯鬆開。

    葉雲韶有些急了，從胸口蔓延上的罪惡感讓他聽覺轟鳴。

    “那些事根本不是你做的，你為什麼還要退縮？”穆長風說道。

    秦夫人冷哼，抱著胳膊，毫不客氣地說道：“不是他做得？即便如此，也跟你脫不了干係！我絕對不允許王府再出現任何危險，包括葉雲韶，立刻給我滾出去！”

    “母親！那件事跟哥哥沒有關係，後來還是哥哥救了我們，您不能這麼做，也沒有權利這樣做！”葉雲卓急切地想讓母親轉念，又說道，“哥哥沒有做錯任何事，反而是我們虧欠了他。親王之位我本就不想要，父王當年中意之人也不是我，我現在就可以讓給哥哥！”

    秦夫人沒想到自己最大的阻礙來於親生兒子，爲了讓自己的兒子贏過唐婉的兒子，她在中間付出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一切都付出有了回報，兒子竟然會說出不要親王之位的話來。

    這簡直是對她最大的諷刺，諷刺她這輩子的努力都是白費！

    “你！你……”秦夫人被氣得不輕，指著自己的兒子什麼話也罵不出來。還能怎樣，自己的兒子如今是王爺，不受她管了。要真把王位讓出來，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秦夫人氣急攻心，捂著胸口喘不過氣來，葉雲卓趕忙跑過去扶著她。

    一陣慌亂，葉雲卓抱起秦夫人送去永輝堂。永輝堂裡來來回回好些人忙碌著，好些時候才恢復了平靜。

    穆長風一點也不在乎秦夫人那邊的情況，這都是執念太深，自作自受。

    即便是這樣想著，他們也在永輝堂外面等了許久。不為別的，就是身邊這個心軟的傢伙全把錯攬到自己身上了。

    永輝堂裡小跑出來一個抓藥的大夫，葉雲韶便急著問他：“秦夫人她還好吧？”

    “夫人她年歲大了，免不了有些什麼小毛病，好好養幾天就是了，重要的是不能動氣。”大夫這樣說。

    等到大夫都走掉了，葉雲韶還沒敢鬆一口氣。擔憂都寫在臉上了，想進去看看卻又不敢冒然闖進去。

    穆長風無奈嘆氣，說：“秦麗容那樣對你，你還這麼擔心她，真是不值得。”

    “說到底這次都是因為我，而且之前秦府的事……也是我做的，我本就不該再出現。”葉雲韶自責道。

    王府的老管事契約到期，換了個稍微年輕些的管事。葉雲韶見過，之前總在二弟身邊做事，機靈本分。

    管事從永輝堂退出來，從外面招了幾個丫鬟進去侍奉著。出來見到葉雲韶還在這裏，對他說道：“少爺，夫人已經沒事了，您要不要進去看看？”

    秦夫人有多討厭自己，葉雲韶很清楚。他正要拒絕，管事又說：“夫人她也正有話要對您說。”

    “夫人她要見我？”葉雲韶疑惑，直覺自己的出現不會讓秦夫人高興。大夫剛說了不能情緒激動，若是再出了問題可怎麼好。

    穆長風在旁邊冷哼一聲，不知是在嘲諷秦夫人，還是在氣惱葉雲韶對秦夫人心軟。無論哪一種，都叫他不爽。

    既然秦夫人都要求了，葉雲韶也沒辦法拒絕，便跟著管事從永輝堂進去。穆長風正要跟上，管事卻將他擋住。

    “抱歉，秦夫人只見少爺一個，這位……”管事來回打量穆長風，之前只有過幾麵之緣，沒有太多的瞭解，“這位就在外面等候，少爺很快就回來。”

    “長風，二弟也正在裡面，我沒事的。”葉雲韶說。

    儘管很不願意放人走，穆長風還是答應了。

    進了秦夫人休息的房間，裡面幾個丫鬟來回忙活著。二弟葉雲卓在秦夫人的床邊仔細照料，秦夫人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情緒平和了許多。

    “夫人，大少爺來了。”管事在秦夫人床邊彎腰說道，說完便退到了外面。

    秦夫人靠在床背，目光一下鎖定了他。葉雲韶站在門口，頓時覺得渾身僵硬。

    “夫人您找我……”他的聲音虛軟。

    秦夫人沒說話，用一種憂愁的眼神在親生兒子和他之間來回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