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鹿已經不眠不休兩天了，宮羽生看在眼裏，到底是他唯一的愛徒，還是會心疼的。

    宮羽生前些年的時候，脾性要比現在還張狂高傲，多少人想來拜師他都不收的。他肯收陸鹿，一方面是覺得這丫頭可憐無處可去，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陸鹿的天賦資歷。

    宮羽生把明日要用到的藥品和器具都準備好，陸鹿還埋頭在櫃檯前琢磨呢。

    “小鹿，當心你自己的身子，剩下的交給為師。”宮羽生說道

    陸鹿揉了揉乾澀發痛的眼，朝著宮羽生勉強笑道：“我可不能給師父丟臉，從頭到尾，我都沒出什麼力。”

    宮羽生調侃道：“你做的不錯，再出力下去，就不給老頭子我留口飯了。”

    “師父，”陸鹿認真起來，“葉公子的病情，您有多少把握？”

    宮羽生也仔細想著，說道：“也就七八分吧。不過我看他現在的恢復情況不錯，又有穆幫主隨時陪著，應該沒什麼問題。”

    聽宮羽生這麼說，陸鹿也安心了。

    宮羽生的能力自然是沒得比，這種情況下，他說七八分的把握，對於別人來說就是十拿九穩了。

    櫃檯旁邊點著的燭燈散發著昏黃的光，這時候還沒休息的還有另外一人。

    “喬大哥，你怎麼來了？”陸鹿看到在樓梯口站著的喬三。

    後院有安置的客房，樓上也有其他的隔間，都這個時辰了，喬三卻穿著整齊地出現在這裏。

    喬三抱著雙臂，心情不大好的樣子，不滿道：“陸鹿，你好歹也要注意一下自己。”

    “注意？”陸鹿一片茫然，不知自己哪裏惹到喬大哥了，“注意什麼？”

    宮羽生暗罵這傻丫頭，然後笑眯眯地退到了櫃檯之外，往閣樓上去了。跟喬三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又仔細打量了下這小夥子，算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宮羽生笑而不語，走到閣樓上時，低頭一看。那血氣方剛的夥子大步走到陸鹿跟前，把陸鹿的古籍單手抽走，擱置在一旁。

    “喬大哥，你做什麼！”陸鹿怕吵到樓上的人，講話也不敢用力，說著又要伸手去夠剛剛放下的古籍。

    喬三一把壓住陸鹿的手，氣惱道：“你照照鏡子，看你現在的臉色有多差。葉公子有幫主照料，還有宮先生，偏偏只有你不把自己當回事，沒日沒夜地找活幹。”

    喬三一通話罵完，有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嚴肅了，臉上的冰山稍微瓦解。陸鹿則是全傻了，喬大哥還沒有對她這麼兇過，破天荒第一次，這種威懾力讓她動也不敢動。

    “抱、抱歉……”喬三神色尷尬，不禁後悔自己的衝動。

    陸鹿這才反應喬三正壓著自己的手，熾熱的溫度正從喬三都掌心傳達過來。瞬時紅了臉，不大自然地道：“嗯……沒事，我現在也準備回去了。”

    一切太反常了，陸鹿渾渾噩噩回了房間，腦子才稍微清醒。

    她最是心思敏感，怎麼偏偏到了自己身上就不靈驗了呢？剛纔喬大哥的反應，分明是在意她的。如果沒有在意，又怎會生那麼大的氣？

    陸鹿有些不可置信，這算不算她好運的開始？同時又有些許迷茫，喬大哥對她的在意，會不會只是出於兄妹之情。

    “算了，不要想了！還是葉公子的事最重要！”陸鹿把被子蒙過腦袋，焦躁地告訴自己。

    ……

    在所有人緊張的準備下，終於等到了這天。穆長風還像往常一樣叫葉雲韶起床，替他穿衣梳頭。

    有了許多次的經驗，穆長風已經不是那個只會用簪子搞出一個亂糟糟的髮髻的人了。

    葉雲韶望著鏡中的穆長風，那認真為自己梳髮的專注神情，讓他貪心地不想移開視線。從生疏到手到擒來，穆長風沒有過怨言，一直在自己琢磨怎樣能把事情做得更好。

    穆長風拿起他一縷墨發，在唇邊輕吻。葉雲韶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眼神慌亂地躲避著門，不知該往哪裏放。

    穆長風從剛纔就感覺到他的注視，這時只覺得他害羞的樣子可愛好笑。見他緊張無措，雙手又下意識地攪著衣帶，便不捨得再逗他了。

    “宮先生之前交代過你，這段時間儘量少動。”穆長風按住他焦躁的手。

    今天就是宮先生要為他重接經絡的日子，但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先提，都是心照不宣默不作聲的。

    宮先生叫他這段時間儘量少動，為的是今天能夠順利進行。但宮先生也說過，順利的話就會徹底恢復，不順利的話是最糟糕的結果，從此成為一個手腳無力的廢人。

    說沒有擔心顧慮是假的，所以葉雲韶一直在極力迴避這個問題。

    穆長風已經貼身伺候他好些天了，不僅不會覺得麻煩，對這種理所應當的親密無間還十分享受。長時間的親密相處，他已經太瞭解葉雲韶了，熟悉到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默契地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

    穆長風繞到葉雲韶面前，蹲下身抬頭望著他，真誠的目光讓人不忍拒絕。

    “阿韶，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就算你有一個意外，我也不會棄你於不顧，大不了我們就像現在一樣，我會永遠照顧你。”穆長風認為那根本不算什麼。

    “你能照顧我多久？”葉雲韶反問道。心裏的慌亂破出一個口，就會爭先恐後地涌出來，不像讓雙方難堪，他又道：“這幾天像個廢人一樣度日，做什麼事都離不開你，讓我覺得自己很無能，是在利用你……萬一，一輩子都要這樣，我寧願不這麼活著，也不拖累你。”

    到這種時候，還在為別人著想。穆長風心疼道：“我能照顧你一輩子，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你盡情利用我，這是你的權利。而且我一點也不覺得抱怨，能被你利用，我很高興。”

    “哪有你這麼傻的，我不過是給了你一口飯吃。”葉雲韶破涕為笑，心裏的慌亂被溫暖填滿。

    “就是有。”穆長風小心翼翼拿過他的手，又在他的手背吻了一下，“就算你當時撿回來的是個阿貓阿狗，也會知恩圖報的，更何況是人，還是一個無可救藥愛上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