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身處皇家的人，都是可以這樣絕情的嗎。

    三皇子可以在閒月閣救他，也可以在今夜用一招毀了他。

    與他們這些人論情義，實在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承胤給他留下了一個難題，到底是王府眾生重要，還是穆長風一人重要。葉雲韶選不出來。

    就算他理智，選擇了前者，他不相信承胤會就此放棄對羅剎幫的追擊。

    在這個當頭，擒拿了羅剎幫主，勢必會得到皇上的賞識，對皇子來說，簡直是難得的好處。

    承胤沒有給他期限，也就是說，承胤隨時都有可能來向他索取答案。

    “如果能給我想要的，就會留有餘地……”

    承胤的話再次回想在腦海裏，還有那勢在必得的輕蔑笑容……

    難道這句話纔是重點嗎？他又不是承胤肚子裡的蛔蟲，能知道他想要什麼嘛？

    這個玩笑，開得也太大了。

    葉雲韶一夜未眠，兩隻眼睛腫得有核桃大，還是發青的核桃。

    景初擔心他，可葉雲韶沒有多餘的經歷去應付，由著景初自個兒一驚一乍。

    穆長風不在，一下子美人看著他練功，索性就放下了。結果，二弟一早跟從前一樣趕來了，還帶著標配的各式點心。

    二弟對他多是愧疚，每天送的點心都不重樣的，這樣也實在難得。

    葉雲卓本來一臉笑意，待發現他青核桃似的兩隻眼，笑容就變了味，多了幾分調侃。

    “哥哥，是誰又惹到你了，竟然這樣憔悴。”

    他怎好意思說被三皇子夜闖私房，還被一通恐嚇，最後因為自己的錯即將連累整個王府……

    罷了，這樣丟人的事，他實在抬不起臉。

    “二弟，今日不練功，你先回去吧。”

    若是平時，葉雲卓也就回去了，今天倒奇怪，時不時偷看他臉色。

    “有事？”葉雲韶的語氣不大好。

    葉雲卓被他看穿心思，試探地問道：“護衛常風不在，哥哥想他了？”

    葉雲韶氣得無話可說，就手拿到什麼東西就往過砸。饒是葉雲卓幾個躲閃，最後依舊被一隻餈粑擊中腦門。

    不只是葉雲卓愣住，葉雲韶自己也傻眼了。

    “哥哥……扔得準，常風一定教了不少東西……”葉雲卓讚歎。

    “與你無關！”

    二弟似乎對穆長風很是關注，總是不住地提起。而且，二弟也非常瞭解自己跟穆長風之間關係匪淺，竟然還說得出“想不想他”這種話。

    他跟穆長風之間的關係，早該避著二弟的。

    葉雲卓爲了不再被哥哥砸，聽話地在葉雲韶一聲“滾蛋”之後沒了蹤影。

    ……

    三日後，彷彿是爲了印證承胤的話並非虛假，從朝廷處傳來了一個不算好的訊息。

    西陵王葉衛城退居幕後多年，卻被眾臣啟奏，要他鎮守東夷。

    不必懷疑，那些居心叵測的大臣，都是受三皇子的教唆。

    所有人都以為是葉衛城位高權重得皇帝賞識，引得其他眾臣眼紅。只有葉雲韶自己清楚，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承胤竟然這麼快就已經行動了，是在用另一種實際手段逼他做出決斷。

    父王年事已高，身體大不如前，早就退居幕後，不再上站前線。

    可惜皇上已經下旨，父王不會推脫皇上的命令。這麼一去，不知何年何月纔會回來，加上那裏的鬼方部落，一直對內蠢蠢欲動……說白了，就算父王戰死沙場，又有誰能為他洗白？

    忽然間，葉雲韶由此想到了孟宇的結局，他不敢往深處細想，無論如何他都要相信自己的父王。

    葉雲韶第一時間去了王府正殿，一直呆在書房裏悶著不出來的父王，這時竟也不在了。

    好容易逮住一個侍者，他問道：“父王在哪？”

    “回少爺，王爺自下朝回來，就去了地下室沒出來。”侍者回答道。

    得知情況，葉雲韶徑直往地下室去。

    這些年來，王府的地下室一直沒開啟過。地下室裏裝的都是父王從前做將軍時的物件，後來父王不再出戰，這些東西就成了塵封的過往。

    地下室平時沒有人來，葉雲韶來時，也沒有人發現。

    順著一條臺階直通地下，裡面散發著暖色的火光。

    父王絕對不能去，會有辦法挽回的。

    王府地下室內，葉衛城孤身坐在席子上，這裏沒有榮華富貴，有的只是一段悠久的過往。

    一身陳年的鎧甲戰衣高高掛起，象徵當年征戰四方的榮耀。

    葉雲韶沒怎麼來過這，一是地下室常鎖著，二是母妃不讓。以至於這裏的所有在他看來都很陌生。

    父王喝了不少酒，對著那身將軍戰衣，滿面愁雲。

    在那戰衣的肩上，搭著一塊帶著刺繡的四方手帕，與戰衣一樣落了灰塵，整個顏色是發灰的，依稀看得出原先是粉紫色的。

    手帕分明是女子的貼身之物，出現在這裏，顯得格外怪異。

    “父王……”葉雲韶想安慰，卻不知怎麼開口。

    葉衛城醉眼看了他一眼，嘆氣道：“為父老了，到底不中用了……”

    “您別這麼說，您對鄢涼是有用之臣，皇上的親手足。”

    葉衛城起身，身體虛晃，取下那塊粉紫色手帕，上面繡著一雙鴛鴦。

    “這是你母親的生前之物，當年我征戰沙場，不能久伴她的身邊，只有這塊手帕以寄情宜……有時候，我真恨自己，只是個粗魯武夫，不能懂她……”

    葉雲韶聽不懂父王話裡的含義，只當父王醉了，想起母妃觸景生情了。

    不管怎樣，這樣的情景已經足夠讓他掙扎了。

    “父王，鎮守東夷，不能不去嗎？皇上應該知道您的情況，朝中可用之臣比比皆是，為什麼非要您去！”他實在不忍心。

    葉衛城自嘲一笑，說：“朝中大臣看我不順已久，人多起來，連皇上也沒辦法。也不是什麼為難的事，為父不要緊的。怕的只是……為父上了年紀，與鬼方部落若是起了衝突戰敗，對皇上和鄢涼大陸總歸不好。”

    即便是到了現在，父王都心繫國家和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