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韶趴在床邊，宮羽生在他幾個穴位上點了一下，然後銀針迅速地落下。每扎一下，他的身體就要顫動一下。

    宮羽生看了心疼，但是不受這些苦，以後的路更難走。

    “你原本是沒有內力的，速成也是託了凝幻譜的功勞。身體本就負荷不了這樣大的功力，執行方式也和尋常習武之人不同。”宮羽生嘆了口氣，“所以，這相當於是廢了你的功力，也算是另一種挽救的方法。”

    宮羽生還怕他不捨得這些力量，爲了不讓葉雲韶反抗，他一開始就封了葉雲韶的穴。

    他耐心等了下，發現葉雲韶沒有別的意思，便又飛速地落下幾根銀針。

    葉雲韶動不了，宮羽生不經意掃見那張藏在髮絲後的臉上，滑下一滴通透的淚。

    “你還是捨不得？”宮羽生的話帶著些失望。

    原以為葉雲韶跟尋常的俗人不一樣，對這輕而易舉得來的力量面前，還是捨不得。

    葉雲韶只是被封了四肢，還是能講話的，他咬著牙哽咽了一會兒，聲線顫抖地說道：“不是……疼……”

    宮羽生的動作一頓，失笑地自嘲。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看不透人。以前被師弟矇騙，現在連一個心思乾淨剔透的人都看不明白了。

    “抱歉，是老夫誤會你了。”宮羽生說著，把手上的動作放輕。

    奇怪的是葉雲韶的害怕顫抖並沒有改善，按理說紮在穴位上只覺得痠麻，並不是很痛。宮羽生都開始懷疑自己了。

    葉雲韶覺得疼，多半還是穆長風的關係。再加上不斷涌入腦海的回憶，他連心都像被捏著，很難受。

    宮羽生醒了醒針，說道：“這些只能暫時阻斷你的內力流動，廢掉功力還是對身體有影響，老夫覺得還是放在開刀之後。”

    “嗯。”葉雲韶慢慢適應了，不像之前那樣痛了。

    “明天一早這個時候，我讓錢磊送你到樓上。”宮羽生道。

    “就在明天了嗎……”

    “不能再拖了，那張臉儲存得再好，時間久了排異的可能會增加。”

    葉雲韶想起自己剛剛得到現在這張臉時，不能接受，只要照鏡子就會覺得噁心。時間久了也習慣了，甚至覺得變不變回去已經無所謂。

    明天，他昏睡一覺起來，又可以變回之前的模樣。他也不覺得有多開心，還是沒有勇氣面對。

    他掙扎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很累了。

    身上的疼逐漸消失，他的眼皮開始發沉。這睏意來得太突然，他多少清楚是宮羽生的手筆。

    “胡思亂想對你可沒有幫助。”宮羽生哼道。

    葉雲韶最後的意識也消散掉，什麼都不能思考，久違地安心昏睡了過去。

    ……

    黑夜，皇城之外。

    穆長風神情嚴峻，身量修長的他一身黑衣，猶如在夜間行走的死神，和黑夜融為一體。

    “幫主，”在他身邊的喬三道，“弟兄們都順利潛入了，我們也要進去嗎？”

    任務危險，喬三不想讓幫主冒險。

    微弱的月光下，穆長風勾起唇角，冷冷道：“錦衣衛會保護皇帝，對手不好對付，我們也該進去。而且太子殿下的這場戲，對手是我。”

    “是，幫主。”喬三不再廢話。

    幫主向來自信，強大也是真的，再擔心下去反而是對幫主的不信任。

    “三兒，記得讓阿綱及時彙報訊息給三皇子承胤。”穆長風說著，笑意就陰寒起來。

    太子承浦直到臨出發的前一刻才把交易的實際內容告訴他。

    說白了也簡單，老皇帝身體太好，幾個皇子還在明爭暗鬥。承浦的太子位坐久了，就開始不滿於現狀。皇帝對幾個兒子像養蠱一樣，隨時可以用更完美的兒子代替這個太子，甚至高高在上地看幾個兒子爭個死活。

    當爹的對兒子沒什麼感情，兒子對爹也只是君臣，還是帶著怨恨的臣。

    江湖人不管朝廷事，奈何他早先答應了，事到臨頭也不能反悔，最起碼喬三也是極力反對的。

    他們此行的任務是刺殺皇帝，不必保證成功，只要鬧出點動靜讓太子出來做個英雄。至於皇帝的下場如何，全數推給羅剎幫的頭上就好了。

    雖然是背水一戰破釜沉舟，但是勝算卻大。只要勝了，誰又會在意之前的真真假假。

    “三兒，我們走吧。”穆長風一如往常，絲毫不見緊張。

    承浦算計他，他也不是個傻子。這些年算計過他的人，還沒有幾個能全身而退的。

    喬三點點頭，跟上穆長風，說道：“那承浦聰明一世，卻怎麼也料不到自己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自穆長風回來，喬三沒有一句提起葉雲韶的。好像這個人背叛幫主的事，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他原本還緊張幫主會質問自己為什麼沒有保護好葉公子，可事實是他想多了，連幫主都不在意那個人的下落。

    宮牆之內會有巡邏值班的人，不太好行動。只能用最快的速度，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必他們打聽，承浦已經事先告訴他了，皇帝今晚就在書房。

    穆長風從宮牆翻進來後，意外地發現視線之內所能見到的人很少。

    喬三解釋道：“幫主，阿綱已經事先聯絡了三皇子承胤，還有肖弋的幫助。夜裏的宮人都消減了大半。”

    穆長風露出勢在必得的笑，道：“承浦那邊要等不及了，我們快去。”

    說罷，他們直直往皇帝的書房那邊去。

    羅剎幫的精英已經提前到了，書房之外的太監沒了聲息倒在地上，書房的門還是緊閉著，外面靜悄悄地埋伏了羅剎幫的人。

    他們也尋了個地方躲著，喬三急了：“幫主，我們直接闖進去！”

    “別，錦衣衛不會離皇帝太遠，我們再等等。”穆長風安靜地候著，俊俏的側臉認真而專注。

    他們要確保錦衣衛從哪裏出現，儘量避免跟這些人硬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