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韶以前是很討厭錢磊的，這個人總是要管著自己，事事奉著門主和仞老闆的命令，對他各種看管。那段時間，沒少給錢磊臉色看。

    後來的種種，才讓他發現錢磊的好來。面對自己無理的要求，錢磊不帶怨言地接受了。他對錢磊改觀，多是因為二弟的事情。

    葉雲韶故意反駁道：“那我要哭出來你才高興？”

    錢磊快要緊張死了，在得到他回來的訊息後，就一直想方設法來看上一眼。

    “所有的人都說門主要懲罰背叛者，我都快要急死了！”錢磊後怕地說道。

    就在不久前，只有一牆之隔，他卻不能確認葉雲韶這邊的情況。後來又向樟打聽，樟勉強告訴他一些情況。

    葉雲韶對他溫和一笑，攤手道：“如你所見，我沒事。”

    “真的？”錢磊也不相信門主什麼都沒做。

    葉雲韶點點頭，道：“你現在過來，不怕被門主發現？”

    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個作為籌碼的背叛者，他可不想讓承浦遷怒到錢磊身上。

    錢磊這才勉強笑了笑，鎮定下來，說道：“你以為沒有門主的允許，我能進得來嗎？”

    這倒是讓葉雲韶奇怪了，居然是承浦同意的。

    錢磊嘆了口氣，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門主的意思是我一直在照看你，所以這時候也叫我來了。”

    錢磊熟知他的情況和性子，又不會讓他厭惡排斥，所以由錢磊照看，再合適不過。

    “林川，你快告訴我，門主為什麼……變得這麼奇怪？”

    “你指的是，門主還沒有拿我開刀？”

    葉雲韶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倒是錢磊一直不敢說明，生怕說什麼來什麼。

    他才說完，錢磊便喝道：“胡說什麼！你現在好好的，或許……或許是門主對你念及舊情……”

    錢磊的聲音慢慢弱下去，似乎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話。門主是個多麼沒有人情味的人，對自己的親手足都視作絆腳石想要拔除，又怎麼可能對關係並不那麼深的林川念舊情。

    經歷了最掙扎的三天，葉雲韶比原本的還要脆弱。他對錢磊更多的是感激，又見不得在乎自己的人為自己擔心著急。錢磊並不能真的幫上自己什麼忙，他沒必要讓這人對自己抱著無用的擔心。

    他對錢磊安撫道：“門主對我念及舊情，再加上禁術本身就是對我的一種懲罰，所以才願意放我一馬。”

    想打消錢磊的疑惑，他又解釋道：“我之前是西陵王府的，承浦爭太子位的時候，我父王曾讓我幫持他。門主難得念着這份情義，你不要想多了。”

    “原來是這樣……”錢磊重重撥出一口氣，肩膀卸下擔子一樣，“你真是把我嚇壞了。”

    葉雲韶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但他又沒有精力繼續偽裝。錢磊看他滿是倦容，便不要纏著他了。

    “想睡就睡吧，我就在這裏。”錢磊對他說道。

    “嗯。”

    葉雲韶也不推脫，現下回避纔是最好的選擇。

    錢磊看著他躺下拉上被子，纔到了屏風的另一面去。葉雲韶望著那模糊的忙碌身影，困勁上來，不知什麼時候就陷入了黑暗。

    他睡得極其不安穩，現實與虛幻交雜出現著，睡夢中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夢中出現了父王失望的臉、秦夫人嫌棄的神情，還有仞澤對他的憎惡和詛咒……

    所有人都在一一離他而去，最後是穆長風的疏遠淡漠，他被一直糾纏著他的人拋棄了。

    ……

    葉雲韶是被錢磊喚醒的，茫然醒來，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你又做噩夢了。”錢磊淡淡地說道。

    葉雲韶摁著額頭坐起來，後覺身上出了很多冷汗，因此渾身涼冰冰的。

    他深陷在黑暗裡完全不受控制，如果不是錢磊叫醒他，這噩夢不知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他閉上眼再睜開，面前遞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錢磊憂愁的神情不減，說道：“喝了。”

    他現在的思考很遲鈍，只能接受簡單的指令。他難得乖順地接過了錢磊的茶水，掌心的溫度驅散了雙手的冰涼。

    “做些別的，一會兒晚上又要睡不著了。”錢磊說著，默默幫他換走了枕頭。

    葉雲韶這才注意到那隻軟枕有幾片溼溼的水印。

    他哭了嗎？

    葉雲韶茫然地摸到眼角，睫毛還是溼漉漉的。

    難怪錢磊會向自己投來憐憫可惜的目光，他第一次這樣，太失態了……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承浦沒有再來。直到第二天，葉雲韶接到了錢磊帶來的訊息。

    “林川，我們得上去一趟。”錢磊一邊說著，一邊時刻注意著他的表情。

    這是一座樓，上去一趟，或許是要去見什麼人。

    葉雲韶應了一聲，站起身便往外走。走了兩步，意識到錢磊沒有跟上來，他轉過頭疑惑地投去詢問的目光。

    錢磊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過，那神情彷彿是在懷疑自己不哪裏不正常。

    “林川……”錢磊的聲音有些顫抖，喉嚨哽咽，“你別這樣……”

    葉雲韶有些無措，他哪樣了？

    他歪著頭。

    錢磊像是做了決定，聲音拔高了些，說道：“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你能不能……能不能有點正常人的反應？”

    這人雖然還站在他的面前，卻讓他有種靈魂死寂的感覺。這種感受，讓他無所適從。無論他說什麼都得不到更多的迴應，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看著葉雲韶一個人坐著發呆，或是躺著無聲地流淚。

    錢磊把自己所能做的都做了，能忍到現在才爆發，幾乎是因為絕望。

    “我很好。”葉雲韶緩慢地說道。

    葉雲韶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正常的，他還維持著理智沒有瘋掉，還繼續平和地做出反應，就代表自己還好著。至於這麼長時間，他連講話都沒有，他甚至自己沒能發現。

    “樓上，是門主要見你。”錢磊索性說明白些。

    “嗯，我知道了。”葉雲韶點點頭。

    錢磊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最後只是咬緊了後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