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覺得穆長風對自己珍視愛護，可自己卻打定主意算計著要怎麼離開，葉雲韶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有種心虛的感覺。

    利用這份熾熱的愛，明知沒有結果，還是冷眼看著穆長風一心付出。這樣的自己，自私又過分。

    從主殿出來，葉雲韶刻意避開人多的地方，所以逆著莊園居住區的方向走，這邊除了他們二人再沒有其他人。

    腳下是軟乎乎的草地，旁邊有個寬敞的湖，心情不自覺就平和下來。他望著穆長風，等待著。

    穆長風沒說什麼，不知從哪裏取了一個小香囊，伸手系在他的腰上。

    穆長風低頭認真地給他繫着，低眉順目顯出幾分虔誠之意。

    小玩意不是很大，裡面塞了什麼東西鼓鼓囊囊的，散發著不張揚卻也不能忽視的梨花香味。布料上用絲線細細密密地繡了，看得出來繡孃的功底厲害。他從小在王府見過的珍稀東西多了，這個香囊雖然精緻，到底算不得什麼。

    他倒不是瞧不上，只是覺得穆長風竟然會送他這麼女兒家的東西很奇怪。

    穆長風替他繫好，捨不得往後退一步，就這麼站在他身前，在香囊的繡紋上摸索著。

    “這是？”葉雲韶挑眉問道。

    “原料用的是青玉殿的梨花，季節一過那些花便要衰敗了，不如做成這個送給你。反正你也不願意搬過去，這東西你總能勉強收下吧。”穆長風誠懇地說道。

    原來穆長風的心思也能細膩，葉雲韶不得不承認穆長風現在做出的改變。

    葉雲韶有些動容，卻調侃道：“你該不是以為，這麼個小東西就能收買我吧？”

    穆長風失笑，溫和道：“我可沒有這麼想，你是我一輩子的少爺，我哪裏敢收買你。不過是想要多表現一點，讓一個難取悅的男人願意多想一些我的好處來。”

    穆長風故作可憐的樣子，讓葉雲韶忍俊不禁。

    這回確是發自內心的笑，穆長風的血液都滾燙了好幾個度，有種想把這笑珍藏永遠不被別人發現的慾望。

    葉雲韶瞅著他，故意道：“那倒真沒有多少好想的。”

    穆長風也不生氣，只是真切地直視著他，用手背在他側臉上蹭了下，道：“以後會有的，一定讓你多得忘不了。”

    提到“以後”，葉雲韶便笑不出來了。他們沒有以後，只剩短暫的現在。

    葉雲韶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爲了不讓機敏的穆長風發現什麼，按耐住心裏的波濤，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異常。

    穆長風的心思全不在這裏，瞅著自己的手背，皺眉道：“溫度怎麼這樣低？這邊風大，別貪心呆太久了。”

    湖邊的溫度確實低一些，葉雲韶也覺得發涼。

    “這邊平日沒人來嗎？”他問道。

    穆長風把視線放到泛起輕輕波瀾的湖面，道：“湖裏危險，地方偏僻，平時的話是沒有人來的。如果你想來，記得要叫人陪你一起。”

    危險嗎？葉雲韶望著那幾乎可以稱作平靜的湖面，搞不懂這危險從何而來。

    湖邊停著兩隻小舟，樣子已經有些舊了，死氣沉沉地停在這兒。

    葉雲韶心裏已經有了想法，順著穆長風的意道：“是有些冷，我們回去。”

    這次回去的路上，穆長風在他身邊，有意無意地碰著他的手。似乎是想觸碰又生怕惹他不高興，所以顯得維諾起來。

    穆長風在他面前放低了姿態，處處謹慎小心，讓葉雲韶心虛得更甚。一邊覺得穆長風好笑，一邊又覺得自己卑鄙，葉雲韶回過神來時，自己竟然已經主動拉住了穆長風的手。

    十指相扣，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穆長風微微怔住，反應過來又緊緊握住他，生怕他改變主意拒絕了一樣。葉雲韶能察覺到穆長風在看著自己，他只耐心瞅著腳下的路。

    “阿韶，我們……能一直這樣下去嗎？”穆長風不確定地問道，語氣跟他的心情一樣緊張擔憂。

    葉雲韶緊緊抿著嘴，他給不了穆長風回答。

    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違心地去撒謊。

    穆長風從期望，到不安，最後留下失落。轉變得太快，每一樣都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快得像是閃過一絲淚光。

    葉雲韶猶豫了一會兒，正待開口，穆長風卻輕點住他的嘴唇，苦笑道：“什麼都不要說了，我不該奢求別的，你現在願意接受我一點，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竟然在穆長風身上看出卑微和可憐來，甚至有種自己是不是太壞了的錯覺。

    沉默著回去了，梨花的香氣縈繞在他們身邊，填補了這空白的氣氛。

    把葉雲韶送回來後，喬三正在殿外候著，像是有什麼事等著穆長風。穆長風沒有多在西偏殿停留，在葉雲韶的額上留下一吻便出去了。

    葉雲韶失神地摸著額頭，上面還殘留著溫熱的觸感。

    “真是個亂來的傢伙……”

    想起清晨的時候，喬三和阿綱他們幾個從穆長風那邊出來，想必是接任務行動去了。如果不是有正事，穆長風不會這麼急著過去。

    葉雲韶把腦袋裏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拋棄掉，他們沒有多長時間了。對於一個即將沒有交集的人，他不需要耗費太多心力。

    只要在那一天，安全地離開這裏就好。

    餘光瞥見腰上被那人親手繫上的香囊，葉雲韶便覺得心裏壓抑得難受。他想，如果不是龍門這層關係，他或許會就此沉淪，迷惑自己的理智遵從本心繼續下去吧。

    關上的門被外面的人敲響，聽到景初的聲音：“少爺，是我。”

    景初推門進來，還不時回頭望著，整個人進了房間，還一副心裏藏著事的樣子。

    “阿初，你在看什麼？”他問。

    景初關上門，搖搖頭說道：“沒什麼，就是看到穆長風和那些土匪在一起，總覺得有事發生……”

    葉雲韶不得不佩服景初的直覺，他道：“無論發生什麼，跟你都沒有關係，只要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