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風今天從第一眼看到葉雲韶，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有多長時間沒有見到過這一抹記憶中的素色，猶如一陣清冽的風吹散他的苦擾。

    這樣葉雲韶，身上好像沒有那些保護自己的尖刺。溫和清雅，讓他不由得想要靠近，想要攔在懷裏。

    被葉雲韶刻意忽視，他的胸口像窒息一樣的難過。那一瞬間，他更多的是自卑，覺得自己始終進不了那個天人般人物的眼中。

    他忍住了想要擁抱他的慾望，最大的限度只有牽住他的手。

    他不能生生破壞難得的希望，純黑的絕境中的一絲光芒，本身就很脆弱，隨時都會被黑暗再次吞噬。

    穆長風不想讓葉雲韶回憶起不好的事，他只想安安靜靜和葉雲韶享受相處的時光，從頭到尾沒有主動提起任何事。

    葉雲韶心不在焉地，恐怕連自己入口的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穆長風隨意拿起手邊的茶杯，嘴脣乾燥，便喝了一口。

    是苦的。

    “苦的……”穆長風把下意識地想法也說了出來。

    葉雲韶先是看了他一眼，覺得他今天愣愣的，便道：“阿初泡的苦茶，自然是苦的。”

    穆長風在意的當然不侷限於這茶水。

    他還記得，自己那日在酒窖裡，對陳釀十多年的酒，嘗不出一點味道。他現在，竟然能覺得苦了……

    穆長風想再試探一次，放下茶杯，又在精緻的銀盤裏挑了幾樣菜。他原本以為自己沒有味覺，做這些麻煩的菜式也是爲了照顧葉雲韶。

    穆長風再次肯定，除了聽覺，他的味覺是恢復了一些。到最後，他在葉雲韶吃驚的目光下，對桌上唯一的一盤點心下手。

    “穆、穆長風，你沒事吧？”葉雲韶總覺得他今天怪怪的。

    “甜的……”穆長風說著，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層霧。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的希望更明顯了一些？是不是代表著，阿韶並不像表面上這樣對他冷漠，其實心裏還是對他有感覺的？

    穆長風光是自己猜想，根本不敢問出口。以阿韶倔強的驕傲，定然不會在他面前承認什麼，如果他硬是以此來向葉雲韶要答案，只會逆其道而行。

    葉雲韶覺得穆長風絕對是瘋了，要麼就是傻了。穆長風對這些甜甜的玩意兒根本不入眼，今天不光親自試了，還把自己給試哭了。

    這絕對不正常！

    “你沒事吧？”葉雲韶更想獨善其身，“你看清楚，我可什麼都沒做。”

    穆長風眼裏只是泛起了一層霧，還不到沒出息到哭的地步。所以那層淚霧在眼眶裏打了個轉，最後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我沒事。”穆長風道。

    既然本人都這麼說了，葉雲韶也裝作不在意。但不過多會兒，葉雲韶便明白過來。

    伏情蠱的發作已經有段時間了，穆長風既然沒了嗅覺，味覺自然也有可能失去。

    按照剛纔的情形，葉雲韶只能相信是伏情蠱有了好轉，導致穆長風的味覺有了恢復。其實不止味覺，只是別的穆長風隱藏得好，沒有讓他發現罷了。

    儘管不樂意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

    伏情蠱會有好轉，多半是因為他對穆長風心軟了，心裏那個關於愛恨的天平，向着自己並不願意的方向倒去了一些。

    難道這代表著他還願意接納穆長風？

    葉雲韶覺得自己一定瘋了，這次不關穆長風的事，都是他自己自制力太弱。但感情又豈是能自己控制的，他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就當是還有最後兩天，給穆長風一個還算美好的回憶吧。過了這兩天的時間，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就到此為止了。

    既然時間短暫，也就不必再糾結這麼一小點了。

    如此一想，葉雲韶便釋然了。像是飛蛾撲火，明知結局是慘烈的，還想在最後撲向火光之前，享受一下難得的溫暖。

    “穆長風，你還是愛我的吧？”葉雲韶問道。

    穆長風不知他為什麼要問這個敏感問題，這些天他從來不敢戳破這層紙窗戶。他的呼吸緊張起來，毫不猶豫道：“當然，我此生只愛你一個。”

    “你從前對我做了那麼多，難道不是出於恨嗎？”他又道。

    “起初是，但後來我發現其中有許多誤會。要彌補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不知現在還來不來得及。”穆長風緊張地期待著葉雲韶會給他什麼樣的答覆。

    葉雲韶衝他溫柔一笑，道：“你要儘快彌補我，就來得及。”

    穆長風一時不知該什麼樣的方式迴應，慶幸欣喜大過哀傷。就連葉雲韶都不懷疑，此刻自己在穆長風眼中，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被人緊張地捧在手心裏、被人珍視的感覺，葉雲韶久違地覺得胸口有了溫度。

    穆長風還不知道這虛假的溫柔是有期限的，他就在這最後的期限之前，拋棄所謂的恩怨，順從內心維持一下溫柔吧。

    穆長風還處在自己的思緒裡，忽然唇邊傳來溫熱的觸感，他睜眼往低一看，整個人都震了一下。

    還不等他想太多，葉雲韶便直起身體，嘴角擒著一絲得逞的笑。

    “你……”穆長風愣愣的，後知後覺是葉雲韶剛剛輕點一下，吻了自己。

    “我想出去走走。”葉雲韶說道。

    穆長風此刻受到的衝擊太大，想不到他此刻是爲了什麼。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要求，就算是他現在恐怕也會答應的。

    “阿韶想去哪，我陪你。”穆長風說道。

    葉雲韶已經站起身往外走，穆長風跟上了他。

    他沒有迴應穆長風，像是在連羽山莊裡亂逛，但其實心裏已經有了定奪。

    待到二日之後，如果連羽山莊一片混亂，他要找到一個萬無一失的計策，來確保他和阿初能安全離開。

    現在只是提前確認，不料穆長風緊跟著，半步不落。

    “阿韶。”穆長風在他身後，出聲喚住他。

    葉雲韶回身，穆長風就在他面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