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風居高臨下地睨著他，這種極端的落差，足以殺死葉雲韶的自尊心。

    “或許我該讓喬三在關外把那兩個逃掉的灰老鼠捉住，然後扔到地下室裏跟那些人一起直接餓死變成白骨。”穆長風悠悠開口。

    葉雲韶光是聽著就起了一身冷汗，地下室共有兩個出口，第二個出口在他出來後一定被發現並封住了。所以現在的地下室，只有唯一一個被穆長風掌控著的出口。

    “卑鄙……”他不甘地瞪著他，即便是跪著，這雙眼中不屈的韌勁也不肯讓步。

    穆長風慣會以一種不屑高傲的姿態，拿著被人最珍視在意的東西要挾恐嚇。葉雲韶最看不起他的，也就是這點。

    但不得不說，這一點對自己這種人確實最有效。無論用多少次，他都會不受控地被牽著走。

    在龍門揹負憎恨的這兩個多月，他以為自己已經學會了心硬，不會再被被人威脅掌控。只要他有一顆冷硬的心，不為不必要的人浪費情感，這種地下惡劣的把式就傷害不到他。

    結果還是他錯了。

    人無法違背上天給予的本性，他所有的冷漠無情在至親、同伴面前，全部冰消瓦解。

    不！他不是做不到心硬，只是不想自己辛苦付出的一切最終落得失敗的局面。

    葉雲韶這樣提醒自己。

    和自己所揹負的付出的相比，一個和他沒什麼交集的宮羽生，不值得讓自己全部搭進去。不就是仞澤的屍體，穆長風愛怎麼抱著哭就抱著哭，他只要刻意忽略心裏那點膈應的感覺就行了。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個人叫宮羽生，他搶走了那個人的屍體，這可不是我的主意。”

    “他在哪？”穆長風急切地問道。

    葉雲韶輕笑一聲，穆長風爲了這個答案，甚至忍到現在都沒有砍了他這個殺人兇手。

    “如果你都沒有找到，那他可能已經離開這裏了。”葉雲韶說道。

    現在，只要是一個僅僅的“可能”，穆長風都願意去相信。

    所以，穆長風還是抱著一線希望，道：“帶我去，別想耍花招。”

    穆長風叫那兩人鬆開了葉雲韶，葉雲韶撐著地板，雙腿又酸又麻使不上力氣。但在穆長風面前，他還想維持著可笑的尊嚴。

    即便雙腿根本站不直，即便隨時又要倒下去，他還是強自咬牙撐住了。

    穆長風看得出來他的勉強，剛纔的那些並不是自己指示，全是下屬們自己的決判。見他強撐的樣子，穆長風震驚自己會覺得不忍心。

    真是見鬼了……不，一定是因為林川有著那個人的影子，林川和那個人太像了……

    這點，穆長風從第一眼見到林川時，就有這種感覺。

    刻意忽視掉心裏的不忍，穆長風平靜地等待。

    葉雲韶緩了一會兒，雙腿逐漸受使喚了。而這時，幾個黑衣人的耐心也要被自己耗光了。

    “跟我來。”葉雲韶沙啞著聲音說。

    他還記得從宮羽生的四合院裡出來得路，所以引著穆長風和羅剎幫的人去並不困難。唯獨倍受煎熬的，是他自己的靈魂。

    宮羽生脾氣雖然古怪，但好歹是救了他一命的人。他竟然恩將仇報，把宮羽生一再躲著的人領了過去。

    他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心硬，只是伴隨了太多道德良心上的譴責，他還是不能適應。

    宮羽生的四合院不大，就座落在北邊這片城區裡。穆長風之前沒有找到人，也不意外，畢竟北邊這片城區構造簡單，不需要費多大勁。宮羽生把仞澤和自己隱藏得很好，加之羅剎幫習慣性地以為北邊不好藏人，纔沒有細究下去。

    “宮羽生，就在這裏麵。”葉雲韶在一處院門外候著。

    不需要穆長風下達命令，阿綱已經和身邊的人進行眼神交流，然後推門闖了進去。

    穆長風也等不下去似的，急著要去確認，也一併跟著邁腿進去。

    葉雲韶眼底灰暗，他這算是出賣宮羽生。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做不到直麵宮羽生那小老頭。

    依那小老頭古怪的脾氣，知道是自己暴露了他的住處，氣惱上頭，說不準又要拿跟銀針對付他。

    在連羽山莊的經歷，讓他對銀針這種尖銳的東西留有恐懼，光是看著就無法維持鎮定。後來是跟著仞澤修習，在他較為擅長的遠端射擊的基礎上，才捏了那銀針。

    當時一腔憎恨的火焰，為的是用這把火焰燒死穆長風，所以當時對銀針的恐懼遠遠小於拔除一個人的快感。

    若不是因為這些人帶給他仇恨，他到現在恐怕還是懼怕銀針的弱者。能到現在這個地步，他還該感謝穆長風。

    阿綱見他不進去，便也在外面候著，生怕他又逃了似的。

    不多一會兒，一個黑衣人從裡面走出來，對阿綱說道：“幫主有令，把罪人林川帶進去。”

    葉雲韶的身體微不足道地抖了一下，他不想見到宮羽生！

    但現在拒絕是沒有用的，他只能跟隨這個人，身後跟著阿綱，然後進了四合院中。

    唯一有個房間門是開啟的，也能看到穆長風在裡面。

    他被人推到房間裡，而宮羽生，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宮羽生他……他可能離開了這裏……”葉雲韶不確切，所以在穆長風聽來就像沒有底氣一樣。

    他該怎樣證明自己沒有說謊？怎樣證明確實有宮羽生這個人的存在？

    穆長風背對著他，像是在入神地看著什麼東西。葉雲韶微微側過身子，看到那張深色的木桌上，放了一個精緻的瓷白盒子。

    穆長風就這麼站著，也不去開啟盒子。

    葉雲韶沒來由地覺得後怕，又道：“你可以去看看隔壁的房間，宮羽生一直是鎖著的……”

    他當時就懷疑仞澤在隔壁的房間裡。

    穆長風終於動了動，他轉過身來，眼眶微紅。

    宮羽生的下落，穆長風根本不關心，他所在意的是能不能看到那個人的最後一面。

    葉雲韶木訥地跟著他，到了隔壁房間的門口，門外依舊上著鎖。